回到公寓后,陈静给苏红打电话。
电话通了,那头传来阵阵嘈杂声,苏红的声音显得很兴奋:“小静,这么快就想我啦?”
陈静躺到床上,笑:“是啊,有点想你了。”
苏红笑声爽朗:“想我也没用,两个月内我是不会回去的。”
陈静问:“现在你到哪里啦?”
苏红说:“已经进入江西境内了。小静你知道吗?现在整个车厢塞得跟他沙丁鱼罐头一样了,连去卫生间都千难万难。刚刚有个傻蛋在火车上抢了钱,想逃跑,结果人太多了,根本就跑不了,然后被小强一拳砸翻在地……抢到了钱居然因为人太多了跑不了,哈哈,真是太好玩了,笑死我了!”
就这么点事她居然捧腹大笑,远隔千里陈静也能想象到她捂着肚子直哎哟的场面,对此她很无语,苏红的笑点似乎也太低了点。
她问:“他没有受伤吧?”
苏红说:“没有,当时那劫匪是拔出刀子朝他扎过来的,被他轻松闪开,然后一拳打在头上直接放倒……很奇怪哟,他什么都忘记了,可对打架却记得那么清楚,你看他出手,快得跟闪电似的,我都还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那个倒霉蛋就躺倒在地昏迷不醒了!”
陈静笑:“这挺好的呀,本来我还担心他保护不了你,现在不用担心了。”
苏红紧张兮兮的:“可他打架那么厉害,万一他对我动手我可怎么办?”
陈静翻了个白眼:“你觉得他舍得碰你一根小指头吗?”
苏红放心了:“肯定舍不得的!对了,萧剑扬呢?你跟他现在在干什么?”
陈静骂:“什么我跟他现在在干什么?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苏红呃了一声:“你没有跟他在一起吗?我还以为我们这两个电灯泡走了之后你们会发生点什么呢!”
陈静怒骂:“你再胡说,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明天就坐车去长沙撕了你的嘴巴!”
苏红吐吐舌头,说:“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小静,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陈静有点心灰意懒:“还能怎么做?好好过完这个年,然后大家各奔东西。”
苏红吃了一惊:“各奔东西?你打算放手了?”
陈静声音低沉:“不然还能怎么样?我也会痛的,我也会累的,我实在没有办法面对他这种冷漠的眼神了……我要崩溃了。”
苏红自然知道她内心的痛苦,叹着气说:“你们……我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搞的,明明深爱对方,却搞得跟形同陌路……”
陈静有些哽咽的打断:“他心里没有我了,他的心,怕是早就随那个俄罗斯女狙击手一起死了。”
苏红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萧剑扬那幽深的、几乎毫无波动,称得上一片荒鞠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这扇窗可以看到一个人内心那多姿多彩的世界,那么透过萧剑扬的眼睛,你能看到的只有一片了无生机的荒漠,那种眼神真的让她打心里害怕,她真的无法想象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她安慰陈静:“他心里肯定还有你的,只是他把自己给困住了,走不出来,等他走出来了就好了。”
陈静苦笑:“那我还要等多久?现在我已经二十六了,我还能等多久?”
苏红说:“再等一两年吧,也许再过一两年就好了……不要放弃,好吗?真要是放弃了,你可能要抱憾终生!”
陈静无言,好久才说:“以后再说吧,我累了,想休息,你也睡吧。”
苏红说:“好吧,你早点休息。不要想太多,坚持不放手就是了,记住了没有?”
陈静勉强笑笑,挂掉电话,然后关灯躺下。然而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翻来覆去也无法合眼,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酸痛和苦涩在啃噬着她的心。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清楚的意识到波琳娜在萧剑扬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可以说,萧剑扬的一半已经随她一起战死在了车臣山区。除非萧剑扬的心脏停止跳动,否则对她的思念永远不会停止。萧剑扬心灵的大门已经随着波琳娜的死彻底关闭了,任凭她怎么用力叫喊、拍打,也不会为她打开一条细细的缝……她挤不进去,真的挤不进去!
所以……就这样吧,抓住最后的时间跟他好好相处,过完年后就漂洋过去到日本去工作,他则去俄罗斯,从此大家天各一方,再也不见。
不能相濡以沫,便只能相忘于江湖。
只是……心口疼啊,像被撕裂一样疼啊!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打湿了枕巾。
萧剑扬就这样留在了上海。他的生活依然像在部队里的时候那样规律,每天早早起来去跑步,然后就吃早餐,吃完早餐就带萧乐去玩。萧乐很贪玩,游乐场、迪士尼乐园、海洋馆……到处都留下了他欢快的身影。萧剑扬对他是有求必应,不管他想玩什么都会陪着他玩,只要他开心就好。萧剑扬还带他去射击场,花一大笔钱办了会员,然后两个一起玩枪。第一次听见枪声的时候萧乐简直吓坏了,捂着耳朵缩成一团,但当萧剑扬握着他的手,手把手教他开了几枪之后,他马上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不喜欢枪的男孩子简直比不偷腥的猫还少,哪怕是六七岁的男孩子也不例外。
赵晨菲皱着眉头问萧剑扬:“你为什么要带他去玩枪?这东西很危险的!”
萧剑扬说:“他是男孩子,男孩子就应该有点野性,偶尔带他去接触一下枪械更能培养他的勇气和野性。”
赵晨菲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说:“好吧,你要带他去玩枪也行,但一定要确保安全。”
小虹叫:“哥哥,我也要玩枪!”
于是,原本基本上是钱多了烧得慌的人才会去过把瘾的射击场里多了两个常客,一个不满七岁的鼻涕虫,一个才十六岁便已经明艳动人的少女,拿着按发收钱的子弹噼哩啪啦打得不亦乐乎。
陈静则请了假,每天奔波于各个部门之间,带着材料去办理签证和护照。这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中国虽然改革开放,打开了国门,但是想要出国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方方面面要求都很严苛。还有窗口办事员那尿性……大家都懂的,不是这个材料没带齐就是那个证件没带来,要么就是某个手续没办好,反正甭管你怎么做他都能挑出毛病来,而且每次只挑出一个毛病————就算明知道你没带齐哪些东西也绝对不会一次性跟你说明白,就这样让你一趟一趟的跑,跑个不停,能把你给气疯、急疯。好在陈静经常出国旅游,没少跟这些部门打交道,所以事情办得还算顺利。
晚上则去赵晨菲家,跟萧剑扬一起吃顿饭,吃完饭后再约他到外面去散步,聊聊天。事实上没什么好聊的,萧剑扬总是那么沉默,所以散步基本上就是两个人慢慢的走,看看城市的夜景,然后时间就过去了。
苏红打过几次电话回来,兴奋地告诉陈静,曹家二老对她比对亲闺女还好,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穿成一条项链给她戴上。她跟曹小强已经顺利领证了,准备明年农历十二月二十四日回上海结婚,当然,在此之前曹小强还是要积极配合治疗,尽量恢复记忆的。
陈静问:“为什么要选在十二月二十四日呀?那个日子有什么特别吗?”
苏红显得比她还要惊讶:“你忘记了?八年前的这一天,我们在火车上认识了!”
陈静窒了窒,这才想起,八年前的这个冬天,她们在驶往湘西腹地的列车上遇见了从部队回家探亲的萧剑扬和曹小强,从此就纠缠不清了。她心中有些酸涩,一晃就八年过去了啊,八年里,她从天真烂漫的女大学生变成了成熟精明的女白领,收获了荣誉,收获了金钱和地位,然而在感情上,她还是一无所获。
她勉强笑笑,说:“恭喜你啊,苏红,终于修成正果了。”
苏红说:“谢谢!小静,到时候你一定要回来参加我的婚礼哦……不对,希望你在出国之前就将那个冷冰冰的家伙拿下,明年我们一起举办婚礼!”
陈静苦涩的笑笑,说:“明年的事情啊……太遥远了,我不敢去想。”
不是不敢去想,是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这段时间她跟萧剑扬的感情毫无进展,天天都能见面尚且如此,出国之后就更不用提了。她跟苏红是最好的姐妹,八年前她们在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一地点认识了一生最爱的人,一起等待了整整八年,她们的命运是何其的相似。然而,明年苏红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而她呢?依然无望。
所以,别去想了,多想无益,留不住的就让他走吧,这样对大家都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