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理喻?”林蕊急得拿起身边的文件夹就扔了过去,还没到楚浩明的身上便撒了一地:“我为这个家辛辛苦苦了一辈子,就凭你那点工资,也就够你自己吃喝!现在说我不可理喻了?那当初你娶我干什么?不也是看着我们家境好?”
林蕊的声音越来越大,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引来外人在门外偷听,楚浩明并不想家丑外扬,将所有的气都吞了回去:“我要是看上你的家境,我就不会坚持当这个医生,我为了我喜欢的事业努力了一辈子,奋斗了一辈子,我觉得值了,至于你......”
慢慢的走到门口,背朝着她:“这么多年,你怎么闹,我跟儿子都让着你,不是因为我们怕你,相反的,是因为我们爱你,怕你心脏病复发,所以一次次的包容你,忍让你,但现在,我觉得我错了,我们都错了。”
“正因为我们一次次的退让,让你得寸进尺,你现在的样子,让我觉得很丢脸,林蕊,你也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不该像个市井泼妇。”
门轻轻的被关上,楚浩明走了。
林蕊呆呆地站了半天,这是自己的丈夫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但话里,充满了对她的不满和不屑。
一屁股坐了下来,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怒气,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儿子跟那个女人抱在一起的样子,越想越来气。
这气,是怎么顺都顺不下来了。
凌晨两点。
黑暗中的微弱灯光照着怀中的人安然入睡,恬静的样子似乎在做着什么好梦,床头柜上的那盏小夜灯是特地让小陈送过来的,为了防止熄灯之后她因为怕黑而睡不着觉。
小心翼翼的抽出手臂,在听到她微弱的梦呓一声后,连忙停止了手臂的动作。
薄唇中吐出的似乎是一声妈妈。
男人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声,见她并没有要醒的迹象,便将手抽离了出来,替她盖好了被子,放慢了脚步,缓慢的离开了房间。
看似强大的背后,竟然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知道她经常浅眠,很担心突然将她吵醒。
如此谨慎的模样,就像在做着什么亏心事,悄无声息的关上门的那一刻,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走廊的座椅上,周晋和赵凌然并排坐着,这种兄弟时刻在身边的感觉好到让他紧绷的心情也轻松了几分。
无论何时何地,他们永远不离不弃的在他身边,这种超乎了他预料的兄弟之情,已经不足以用一句谢谢来表达,楚原将所有的情绪隐匿到心里。
俩人见他出来,纷纷起身,周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饿得睡不着了吧?”
的确,他是被饿醒的。
发生的事太多,搅得他头昏脑涨,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情吃东西。
“走,一起去喝一杯?”
赵凌然的提议难得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并贴心的将吃饭的地方就安排在医院的旁边,走几步路便到。
想不到这小子最近还真长进了不少。
一个面积不算大的小店,以往他们很少会光顾的地方,今时不同往日,似乎有什么东西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他们,因为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店里并没有什么人,老板在收银台的旁边搭了张行军床,门一推开,人便醒了。
老板憨憨厚厚,老实巴交的模样,在仔细的看了看三个人之后,笑容有些腼腆:“我这小店也没什么好吃的,就一些家常菜,这是菜单,你们看看吃点什么,有什么忌口的没?”
推开了那张菜单,男人略显疲惫:“挑你拿手的炒几个上来吧。”
赵凌然撑着下巴:“这都没人,你怎么不关门休息?”
老板搓着手认真回答道:“你别看现在没人,指不定一会儿就有人来了,这医院进进出出的,没有个准时儿的,有好多人都是半夜来吃东西,我要是关门了,这附近大概真找不到吃上一口热乎饭的地方了。”
“我也能顺便多赚点钱嘛。”老板很自来熟:“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老婆还经常要看病吃药,都靠着我这个店维持着,不过老天对我还算不薄,这生意还不错呢。”
老板走后,周晋看着眉头紧锁的楚原:“先别想那么多了,填饱肚子再说。”
“就是。”赵凌然跟着附和:“饭要吃的,账也是要算的,放心吧老大,谁欺负了嫂子,咱就欺负回去,今天嫂子挨的那一巴掌,也不会白挨。”
周晋觉得赵凌然越来越会说人话了,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我在想......”
脱口而出的不经意的话,勾起了赵凌然的好奇心:“老大想说什么?”
楚原突然就笑了,在略显憔悴的脸上显得有些牵强:“我在想,如果那个女人在的话,听到老板这么一唠叨,这顿饭钱恐怕不低。”
“什么意思?”
赵凌然显然没听明白,周晋也笑了笑:“还别说,有这可能。”
“什么意思啊?”赵凌然抓着周晋问。
周晋拍了拍他的后背:“我很好奇,你家那位对你是不是会经常感到头疼。”
“他头疼个屁。”戳到了心里的敏感,就觉得胸口闷闷的:“就没给我过什么好脸色,我还只能哑巴吃黄连,上辈子真是欠了他的。”
老板送上来一箱啤酒,很普通,但没人介意,啤酒入胃,正是打开话匣子的敲门砖。
“老大,你跟柳婉悦的事打算怎么办?”周晋比较实际:“老佛爷那边恐怕不好交代啊。”
“嫂子现在有龙胎护体,还怕老佛爷不答应?”
“你太天真了。”周晋道:“老佛爷会觉得未婚先予更上不了台面,我估摸着现在在她老人家的心里,苏总就是十恶不赦的人。”
“那就不管她了。”碰了碰杯子,赵凌然道:“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说的轻松。”周晋白了他一眼:“我是跟老大一块儿长大的,我比谁都清楚,老佛爷对老大的管束是有多严格,想尽办法想把老大培养成人中龙凤,将来好让她后继有人,老大的童年啊,啧啧啧......”想起来还真有些辛酸:“那是真的可怜,看着什么都有,但其实什么都没有。”
谁的童年都有些许美好的回忆,但楚原是真的没有。
他的童年三点一线,学校,培训班,图书馆,连家都回得少,老佛爷特地给他找了个保姆,在外住校,每天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说是照顾,还不如说是监管来得实际。
没什么乐趣的童年,楚原倒也习惯了,真该庆幸林蕊没有将这么帅气的少年压榨成性格叛逆的不良社会青年,相反,楚原的言行举止一向很得体,深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当然,爱慕者也不计其数。
但他好像对异性不敏感,屈指算来他交过的女朋友,五个手指都嫌多,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已经成了他的标志。
所以对于林蕊安排的这门亲事,他连反抗都没有的就接受了。
当然,这是在遇到苏可之前。
“老大这么悲催的吗?”赵凌然就差鞠一把眼泪了,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遇到苏总之后,老大才过得像个人了,会说,会笑,会开玩笑,也会耍性子,这要搁在以前,林蕊会直接给他上三天三夜的教育课。”
“这么说,嫂子还是咱老大的福音啊。”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老大,你带着嫂子远走高飞啊,爱咋咋地。”
后脑勺挨了一下,明知道他是开玩笑,但周晋还是小以惩戒:“然后老佛爷一气之下一病不起,让你老大从此背上不孝的罪名?到时候怕是咱叔叔都不能原谅老大了。”
兜兜转转,总在同一个圈子里转动,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突破口,酒一杯接着一杯,最终被周晋夺下:“酒要慢慢喝,事情也要慢慢解决,眼下先照顾好她。”
“那俩人怎么办?”赵凌然点到了实处,“柳婉悦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个曾孙子逃之夭夭,就这么算了?”
“算了?”周晋的脸色骤然间暗淡了下来:“曾一凡的这笔账,我会替老大好好跟他算,话我已经说出去了,就看向鼎怎么做了。”
“哟,替老大算账?你可别了吧。”赵凌然故意取笑:“我看你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替你的小可怜儿找回面子吧。”
没有反驳,赵凌然笑得更欢了:“你说咱三,不愧是兄弟,去年还在说相依为命到老,今儿就都心有所属了,还都凑一块儿了,你们还算不错,至少你们喜欢的,也都喜欢着你们,你看看我,八字还没一撇,这么下去,落单的就是我了。”
“对了。”周晋办事向来速战速决:“那小子我找到了。”
“孙超?”这次赵凌然反应很快:“臭小子死了没有?”
“活着。”真可说得上是几经周转:“找这小子可真够累的,那地方连个像样的路都没有,我是硬生生走了几里地才找到地方的,到那儿一看,好家伙,信号全无。”
能够想象当时的情景有多悲催,赵凌然安慰得很是幸灾乐祸:“老大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那是看中你,要是我,说不定当场就掉头回来了,你多厉害,还在那儿待了一个晚上,怎么样?滋味如何?”
“说正事。”男人再次开口。
“我原本也想着,这小子是不是受了钱欣钰的蛊惑,做了什么对不起苏总的事,还好,是我想多了。”
周晋娓娓道来:“他母亲生病了,病情来势汹汹,还挺严重的,当时孙超接到电话的时候就急了,因为家里连个能扛起担子的人都没有,这小子是连夜往家赶,背着他母亲就去了县医院。”
“在鬼门关前来来回回折腾了两趟,总算是从阎王爷手里把人给拉回来了,家里还有个身体不太好的老父亲,还有个在上学的妹妹,她母亲这一倒下,里外都没人照顾了,他啊,是家里医院里两头跑,算是累得够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