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竹见怀妄没有阻止他,便开开心心地收好了小蛇,还拍了拍乾坤袋,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对幻境向往。
他眼含深意地看了眼脚下小黑羊:崽啊,支楞起来。
“好了,快走吧。”怀妄声音打断了他憧憬。
得偿所愿兼竹十分好说话,“走吧。”
说着他就地打开通往人界门,二人很快又离开了此地。
离开魔界前一刻,兼竹忽然若有所感——似乎乌瞳察觉到他二人来了这里,但估计是看他们走得匆忙,也没有出面招呼。
兼竹在心头小小声:我就是来拿条蛇,乌瞳兄日理万机,打扰到他多不好,善解人意乌瞳兄会理解。
魔界门一瞬在身后关上,他们直接传送到了鹭栖城外。
熟悉城池街景映入眼中,恍然竟如隔三秋。
“好久没回来了,还是这么热闹。”兼竹看着街上车水马龙、人潮熙攘,同他们离开前没什么两样。
怀妄“嗯”了声说,“先回宗门。”
“好。”两人便化作流光越过鹭栖城直入临远宗,落到了苍山席鹤台上。
回到自己地界,面具自脸上消失,他们又恢复了本来模样。怀妄侧头还没说话,就看兼竹从怀里抽出那条发带绑在了脑后,真是一刻也不耽搁。
“……”他心头一堵。
兼竹绑完发带见怀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提醒他自查,“你也记得把玉佩给摘下。”
怀妄心头顿时堵得更厉害。他嘴唇抿了一下,“不急。”
兼竹闻言也不催促,牵着黑羊往菜地那头走,“我们去看看离开这段时间,菜长得怎么样了?”
怀妄默然跟在他身后。几步到了他原先塌房地方,还没走近一片盈盈翠绿就映入眼帘,在这素白苍山间十分夺目耀眼。
高贵灵鹤在菜地上巡视着,掸掸洁白羽翼洒落几颗晶莹水珠。
兼竹赞叹,“还是滴灌式培育法。”
怀妄,“……”
灵鹤远远地看见二人回来,立马张开长喙“鹅鹅鹅”直叫,神色间不免邀功之意。
大片菜地覆盖在席鹤台上,菜叶娇嫩清甜,兼竹揣着袖子晃过去,“晚上加个餐。”
怀妄下意识地说了声“好”,说完又反应过来兼竹这话未必是对自己说。他心头一跳,瞟了眼兼竹神色,却见后者并未察觉出哪里不对,他提起心又落下来。
他在这边思绪万千,兼竹已经从怀里掏出那对木雕灵鹤和黑羊放在了菜地边篱笆上,“勤劳致富。”
灵鹤见状兴奋地飞过去想要啄一下木雕,刚靠近忽而感觉到上面自家主人气息,又猛地一刹扑腾着飞开了些,不敢再造次。
黑羊被兼竹随意地放养在一旁,兼竹同它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眼神:说好,今天你不用耕地。
它傲然地“咩”了一声。
打理好苍山上这些磨人小生灵,兼竹转头同怀妄道,“我们去掌门那里报个道。”
“嗯,再去看看桧庾。”
“好。”兼竹说完又道,“你记得说你是昨夜回来,我今天受你指点刚刚突破,不然一起出现太巧了。”
怀妄没有异议,二人身形一动便离开苍山,去往了掌门主峰。
未乙掌管着整个宗门事务,还要负责接待一些来访贵客,他主峰上不像苍山这般设下了严格禁制,兼竹和怀妄进去后直接落到了掌门院前。
院前有两名临远宗弟子正在值守,蓦然见到怀妄和兼竹,差点没回过神。
“仙尊!?”
“兼竹师弟……!”
怀妄微微点头,“我们找掌门。”
兼竹在一旁温和地笑笑,“劳烦师兄。”
一名师兄回过神,赶紧进门通报。没过多久,他便领着掌门一同出来。
未乙较之前没有多大变化,他先是惊讶怀妄什么时候回来了,又看向一旁兼竹,“出窍?你突破成功了。”
兼竹滴水不漏,“多亏仙尊点拨。”
未乙便将视线挪向怀妄,怀妄说,“昨夜回来,见他在突破就顺手了。”
未乙笑笑同兼竹道,“能得仙尊点拨,你也是走大运了,不过突破了这么些时日还是不容易啊。”
“当然,幸运一直是我代名词。”兼竹腼腆道。
“进屋说吧。”未乙说着转身进了门,领着怀妄和兼竹一道进来。
两人不是第一次进到未乙房间,他们上次进来还是不小心从某处神秘瀛洲阵法里传过来。
那段记忆不约而同地浮现在二人脑海,他们心中感受各不相同。兼竹是回想起了那时怀妄冷冰冰地同他说“没有下次”,怀妄则是有种自己打了自己脸感觉,尴尬之余心头却又隐隐发热。
未乙不知他二人心中所想,叫两人坐下后接着问道,“仙尊所为何事?”
怀妄问他,“宗门最近有什么情况?”
未乙说,“弟子们还是照常修炼。仙尊之前说过瀛洲那边似乎有些反常,自秘境过后我们便没再让弟子们随意去瀛洲,就在附近进行历练。”
怀妄点点头,“桧庾呢?”
未乙正要开口,又看向一旁坐得踏踏实实兼竹。怀妄注意到他神色,“无碍,他当初不也被牵扯其中。”
听怀妄这么开口了,未乙便说,“依旧是没醒,不过近日以来看着有松动迹象。前些日子守着桧庾弟子说他似乎有几瞬恢复了自主意识,手指能动了。”
“本尊待会儿去看他。”
兼竹坐在一旁吃着桌上摆小果仁,“咔嚓咔嚓”直响,一副专心进食模样。细长睫毛垂下,掩去了瞳底神色。
有几瞬恢复了自主意识?
他倒是觉得,说不准桧庾一直都有自主意识,只不过是在同另一股力量争夺身体控制权罢了。
那头怀妄和未乙又说了几句,接着起身准备去看桧庾。
兼竹此次突破出窍,应该算得上临远宗内修为最高几名弟子。未乙对他相当满意,几人出门前又多看了他几眼,“你这修炼速度不错,难怪当初仙尊愿留你在苍山,果然是眼光独到。”
兼竹谦虚,“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寻仙问道靠也是气运,天时地利人和可遇不可求,能占到就说明是你机缘。”未乙说着忽然又笑了笑,面上带了些许骄傲,“说来我大徒儿也是出窍期,你二人以后可是宗门挑梁柱。”
兼竹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未乙说是洛沉扬,“洛师兄?”
“嗯。”未乙说,“同为出窍,你二人平时也可以多交流一下修行心得。”
话落四周温度骤然一降,山风拂面像是带着苍山料峭。怀妄眉心压下沉声打断这个话题,“该走了。”
他两人要去查探桧庾情况,兼竹并不打算跟去,反正怀妄回来会跟他说。他准备去宗门里见见其他同窗。
这个点正赶上早课,兼竹同二人辞别后径直下了山去往学堂。
仔细算来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露面,身上还没换回临远宗弟子服,就这样一袭青衣大张旗鼓地走在路上,瞬间吸引了来往弟子视线。
“兼竹?”
“兼竹师弟,你出关了!”
同他相熟一些弟子纷纷围上来打招呼,兼竹一一回过,“师兄师姐,好久不见,已经顺利突破了。”
他就揣着袖子站在那儿,浅淡一笑间浑身气韵内敛,赫然已是出窍期。
“恭喜!师弟真是千年难得一遇天才,我们宗门里恐怕只有洛师兄能和师弟并肩了。”
“……”兼竹差点呛了一下,又是洛师兄。他还记得洛沉扬之前那个幻境,就算厚脸皮如他想起来也稍微有些尴尬。
他正想岔开话题,便听一道声音带着惊喜,“师弟!”
四周师兄、师姐们朝两边分开,只见刚刚被提及洛沉扬快步从后方走来,“听说你突破出窍期了,恭喜你!”
兼竹礼貌地笑笑,“多谢大师兄。”
周围几名师兄、师姐交换了一下八卦眼神,有几人忙说要上课了,便脚下抹油似溜掉。剩下没溜也被人拽着离开。
兼竹,“……”
他在此刻忽然非常想念何师兄和江潮云。
待众人四下散开后,洛沉扬侧身领着兼竹往学堂方向走,询问着他突破出窍后识海和身体状况如何。
兼竹距离突破出窍已过了不知几百年,闻言只能含糊应答,“不错,可以,都挺好。”
“唉……”洛沉扬叹了口气,“一段时间未见,师弟似乎对我生疏了。”
“师兄想多了。”他们之前也没有特别熟悉过。
洛沉扬没听出他潜台词,笑了笑道,“那就好。”
他说完换了个话题,“说起来,过几天宗门要组织外出历练,由我带队。师弟先前在闭关所以不知道,现在突破了,要不要一起来?”
兼竹婉拒了他邀请,毕竟自己也不需要历练了,况且他和怀妄还有别事要做。
洛沉扬有些遗憾,正待说什么忽然有两人从另一头急急赶来。
“兼竹——”
“兼竹师弟!”
他们循着声音望去,就看何师兄和江潮云两人甩着袖子跑过来。兼竹隐隐松了口气,他对洛沉扬无意,但碍于后者也没在明面上向自己表示过什么,他连开口拒绝机会都找不到。
何师兄和江潮云走来之后,立马一人一边挤在兼竹身侧。尤其何师兄,身子一转就将洛沉扬同兼竹隔开。
洛沉扬皱眉不悦地看向何师兄,后者却一副宁死不屈表情,他同兼竹道,“你出关了?话本都出续集了,你看不看?”
他故意当着洛沉扬面这么说,洛沉扬闻言果然攥了攥拳头,随后辞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叙旧吧。”
“师兄慢走。”
见着那道身影远去,兼竹感叹地看了眼堪称铜墙铁壁蒹葭苍苍守护二人组,“果然爱情使人盲目。”能让人忽略修为跨境界压制,肆无忌惮地发出挑衅。
二人听懂了他潜台词,不以为惧反以为傲,“必须!”
“……”
他们先是聊了几句兼竹“闭关期间”事,随后话题又转回到话本上面。兼竹好奇,“写了什么续集?”
江潮云说,“你现在不都是出窍期了吗?放眼整个宗门仅次于洛师兄,苍誉兄恐怕都没你修为高。我就紧跟时事编了个续集——”
他说着清清嗓子,“你虽然不在意修为,一心同他在一起,但他顽强自尊心却不允许,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因此一直在宗门内隐姓埋名埋头修行,希望早日赶上你修为,再与你相认。”
江潮云说完,何师兄还要问兼竹,“看,是不是很感人?”
兼竹叹服地点头,“相当感人。”逻辑链堪称完美,他差点都信了。
江潮云说,“所以不是他始乱终弃,是他在默默努力!”
兼竹拍手,“真押韵~”
“……”
·
他前段时间外出还顺手带回些土特产,这会儿见到江潮云和何师兄两人,就拿出来分了些给他们——其中包括他爱悉谷仁。
江潮云咬着小干果,咔嚓咔嚓,“这是什么?还挺好吃。”
“夺命丹。”
两人吃东西动作一顿。兼竹笑笑,“开玩笑。”
二者神色又放松下来。
眼看着快要到早课时间,兼竹说,“走吧,该去上课了。”
他好歹也是临远宗名义上弟子,出关之后不去上课说不过去。反正接下那悬赏也得等到晚上再去比较合适,白天没事不如去学堂里坐坐,接受知识熏陶。
…
他这一坐就是一整天,规规矩矩地上完了一天课。
待黄昏日落他回到苍山,还没到席鹤台就远远看见一道银色身影站在前方,站得像块望夫石一样,“……”
兼竹落到怀妄跟前,顺着他刚才视线转头看了看,“你在看什么?”
然而怀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身上,怀妄没有回答,只问他,“你去哪儿了?”
“我是临远宗弟子,当然是去上课了。”
“跟着你那师兄?”
“还有师姐。”兼竹说完看怀妄薄唇抿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他指是洛沉扬,“我和洛师兄不在一处,他已经不用去上课了。”
怀妄眉心稍松,兼竹便问他桧庾情况如何了。怀妄说,“桧庾识海波动很活跃,如果情况较好,或许不日便能醒来。”
兼竹点点头,“等他醒了,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有关灵气复苏和幕后之人信息。”
“但愿如此。”
现在离天黑还有大半个时辰,兼竹从地里拔了几棵雪霖莴,他还没开口,怀妄就从旁边自然而然地接过来,“想怎么吃?”
兼竹说,“炒个肉丁再煮个汤,我还从魔域带了点悉谷仁,可以炒到肉丁里面,做那个宫保肉丁。”
怀妄瞥他,“哪里来肉丁?”
兼竹目光有一瞬不由自主地偏向旁边肥美灵鹤。
怀妄:……
灵鹤:?
下一瞬那不礼貌目光又收了回来,兼竹恍若无事发生,“随便抓只鸡就行了。”
怀妄应了一声,身形一晃离开苍山,没多久就从外面拎了只鸡回来,“暂时只找到普通鸡。”
“你懂,我不在意。”
“所以我拎回来了。”
一段看起来有些多余对话就此打住。他们回了后山屋前,怀妄处理着食材,兼竹去外面找了块大石头搬进来,灵力一动削成石桌摆在院中。
他摆完后还打量了一下,“要是再来棵桃花树就好了。”和蒹山一样。
怀妄择菜手“咔嚓”择下一片叶子。兼竹听到那声脆响,转头同他说,“怀妄,择菜不需要这么用力。”
“……嗯。”
兼竹原本还担心怀妄失忆后会不会忘了怎么做菜,做出来菜不合自己口味。他都做好了打算——就算很难吃,也要屏蔽了五感靠着爱意把它们吃下去。
但在怀妄端上汤菜之后,他惊喜地发现还是原来味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口味?”
怀妄顿了顿,“凭感觉做。”
兼竹就看了前者一眼,心说大概是怀妄下意识还记得怎么做菜,他没有再纠结,端着碗就吃起来。顺便还信守承诺地分了两碗菜汤给跟来灵鹤和黑羊。
汤里浮了几片菜叶子,灵鹤伸着长喙往里面“哆哆哆”地啄。黑羊小嘴一张,连汤带碗一起吞下去,吞完意犹未尽地冲兼竹叫了一声,“咩。”
兼竹说,“没有了,阿黑,要是吃不够,晚上再给你加餐。”
黑羊听懂了,立马乖乖地坐到一旁不再吵闹。怀妄闻言握筷子手紧了紧,又状似无意地继续吃饭。
自重逢之后,这是两人头一次不在幻境中,而是在现实里坐在院里吃怀妄做菜。
兼竹吃到好吃本来想下意识地夹给怀妄,又想着怀妄现在还没恢复记忆,大概会介意他口水,于是就此作罢。
怀妄等了半天没等到兼竹给他夹菜,闷闷地埋头吃着,连话都少了。
他食不言寝不语形象深入人心,兼竹一时没觉出哪里不对劲。待吃饱喝足后收了碗筷,兼竹看着暗下来天色起身道,“走吧,我们去找任务目标。”
怀妄在心里默念了几句“识大体”,“好。”
·
这次出门,怀妄依旧化成了苍梧模样,又把那枚玉佩别在腰上。兼竹保持着本尊容貌,两人离开苍山一道往鹭栖城飞去。
兼竹飞身在前方领路,怀妄看他一副轻车熟路模样,“你知道人在哪儿?”
“去过。”兼竹说,“还欠着人情。”
怀妄不知道他怎么又认识那悬赏目标,兼竹人脉总是出乎意料广。他还没问,兼竹便落到下方一条僻静小巷中,停在一家不起眼店面跟前,“到了。”
怀妄暂时收下疑问,跟着他走了进去。
店内还同兼竹上次来时一样昏暗,四周珍宝少了一些,又增添了新物,不知从哪儿来也不知去往了何处。
柜台后面浅橘色衣衫女子听见动静抬头看来,一层薄纱覆盖了双眼,但依旧掩不住姣好容颜。
她靠在一张椅子上悠悠闲闲,“哟,来了。”
语气熟稔自然,像是等来了意料之中一位老朋友,“这次又要什么?”
“这次不是来买东西。”兼竹也不转弯抹角,走过去掏出那悬赏牌往柜台上放了放。
女子“嗯?”一声,“来逮捕我。”
兼竹摇摇头,“我们也可以任务失败。”
女子无所谓地笑了一声,“那你还接什么?”
“合我眼缘,随便摘下来看看。”
“……”薄纱后那双眼似乎在打量他,接着女子说道,“凭你二人修为,这任务倒是能成。”
兼竹不置可否,怀妄忽然开口,“你可知悬赏你人是谁?”
女子红唇勾起,似是轻蔑。怀妄道,“讼阁阁主是吗?”
兼竹侧头看了怀妄一眼,女子没有否认,便等同于默认。他一瞬恍然,难怪从早上起就觉得哪里有一丝违和——
这悬赏一挂好几个月,从来没有人完成过,甚至因此折损了不少珍贵天级杀手,给讼阁带来损失已非酬金所能弥补。按理说这悬赏早应该被撤下去,但它一直高挂任务栏上,甚至不惜折损更多人来完成它,这背后授意只能是讼阁阁主本人。
讼阁阁主要追杀人……兼竹看向面前女子,已知讼阁阁主是敌人,敌人敌人那多半就是朋友了。
更何况他从见到女子第一面起,只觉神秘而并无恶感。兼竹想着主动道,“姑娘,我还欠你一个人情。”
“你记得就好。”女子说着坐起身,目光忽而又移向怀妄腰间,“咦,原来你送给了他。”
怀妄愣了一下,顺着她目光看向自己挂在腰间那枚青白色玉佩。
女子转向兼竹,饶有兴趣,“拿一个人情换一枚玉佩,这么舍得。他是你情郎?”
怀妄心口怦然一跳,面上微热有些紧张。他没看兼竹,只垂着眼视线落向柜面,心中隐隐有所期待,却又怕听到让人失望回答。
兼竹笑了笑没有否认,“没什么舍不得,你不是说只要自己觉得值就行了。”
“也对。”大概是听到了满意回答,女子语调都上扬几度。
听到二人这番对话,怀妄心头热意瞬间蔓延到了整张脸上。或许兼竹只是觉得没必要同一个外人解释他们关系,但兼竹没有撇清关系已让他心底生出了一丝甘甜。
他正兀自甘甜着,又听那女子用欢快语气道,“不过没想到在你心中还是那条发带最值当,宁愿用人情来换玉佩,也不愿用一条只有装饰作用发带来换~”
怀妄,“……”
不知自己所言在旁人心里掀起了多大波澜,女子很快将话题翻篇,“所以呢,你现在是还我人情来了?”
兼竹说,“你早说过我会还你人情,难道不是现在?”
“背叛了讼阁,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知道。”兼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翻开同女子展示,“都记上面了。”
女子,“……”倒也不必如此认真。
兼竹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女子见状也不磨叽。纤细手指敲了敲柜面,葱白指尖宛如未沾阳春水,却能叫无数天级杀手有去无回。
“可我条件不是让你们放过我。”
女子缓缓开口,“我要讼阁。”
·
这个要求听上去惊世骇俗。
女子也非不通人情,没有叫兼竹他们立马答应下来,只说给他们几日时间考虑,要想拒绝也可以。
兼竹倒不是嫌麻烦不想还这人情,只是讼阁背后牵扯到那神秘幕后之人,随便一个动作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和怀妄确需要再回去筹谋一番。
同女子交换传讯方式后,他们趁着夜色告别了小店,又回了苍山。
回到小木屋前,灵鹤已经飞回了它席鹤台,只剩黑羊还眼巴巴地蹲在院子里,等兼竹给它加餐。
兼竹伸手摸了摸它脑袋,转头又看向从刚才起就沉闷不语怀妄——怀妄一脸不开心模样。也不能叫不开心,虽然难以置信,但兼竹觉得他像是经历了大喜大悲一样。
“怀妄。”兼竹叫了他一声,后者仍垂着眼睫,兼竹想到今晚自己就要快乐远航,不忍心让怀妄一人在这儿暗自神伤,就走过去问,“你有什么不开心事?”
“没有。”
“但你表情不是这么说。”
怀妄顿了顿,接着压下心头那丝酸意,微微沉下一口气,“牵扯太广,有些疲惫罢了。”
兼竹想着他们这段时间确实没有怎么歇下来过,若答应了那女子条件,之后日子可能会更加波折。怀妄也是人,是人都会累。
他便伸手按在怀妄两边太阳穴上,指腹稍稍用力揉了揉,“你今天什么都不想,明天休息一下,我陪你去鹭栖城玩一整天,怎么样?”
温热指腹不轻不重地按揉着太阳穴。也不知是兼竹按揉力道拿捏得刚好,还是他说出话让怀妄心头一瞬熨帖,怀妄心情又好了起来,“好。”
见怀妄眉心松开,兼竹也跟着笑了笑。他脚下忽然被拱了拱,却是黑羊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吃他夜宵了。
兼竹看着时辰差不多可以睡觉,就从乾坤袋中摸出那条紫雾蛇喂给了黑羊,“吃吧,吃吧。”
吃了快快作法。
怀妄呼吸有一瞬不稳,接着他转头回屋,“休息吧。”
他这样正合兼竹之意,兼竹应了一声就牵着黑羊回到自己屋里。两人屋子原本就是同一间,只不过后来经过怀妄改造,中间做了隔断,各开了一扇门。
兼竹没有在意,只要是两个独立空间,怀妄不来打扰自己入梦就行。他将黑羊放在一旁拿剑鞘拴着,自己又躺回了床榻上。
随着紫雾蛇药效渐渐扩散,几乎毫无征兆,他一下被拉入了幻境之中。
……
兼竹这次入幻境还有些忐忑,怕又遇见上次智障版怀妄。
他进了院里,先叫了声“苍誉”,很快便有一串脚步声靠近了院落。脚步走得有些急,像是听见了他呼唤寻声而来。
兼竹转头望去,就看一袭银衫怀妄快步走出山林,推开院门朝着自己走近。
近了,怀妄低头看着他,他试探地伸手在前者耳垂上轻轻一捏。
怀妄似乎一怔,接着薄红自耳垂蔓延至脖根。兼竹就笑了,“这才对嘛。”
揉耳垂动作亲昵而暧昧,这会儿看着还是大白天,怀妄忍下心口悸动和紧张,“我们做什么?”
兼竹说,“不如直接做。”
“……?”怀妄双眼微微睁大,兼竹却已拉着他进了屋门。
昨天就没做,今天好不容易薅了条紫雾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反正窗户一关谁知道白天夜晚。
怀妄在被兼竹拉着进屋时心跳就开始乱了,手下却没有挣开。早在他放任兼竹将紫雾蛇装入乾坤袋时,他便已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屋门一关,兼竹又将雕窗合上,只有微微光亮从窗纸外透进来。
这次两人都不拖沓,兼竹仰躺在床榻上,拉着怀妄俯身下来。他轻笑一声说,“你来。”
昏暗光线也掩不住怀妄整张红透脸,他尽量稳住指尖不要抖,不然显得自己太生疏。他将手搭在了兼竹腰带上,顿了顿却还是没有拉开,只就着现在整齐衣裳,低头下去将人搂住。
兼竹喜欢怀妄主动模样。他没有动作,任由怀妄半是矜持,半是大胆地继续。
此刻屋外还是阳光明媚,山间流过细细清泉,滋润了土壤。
屋内虽是关着门窗,温度却不比外面低。
待他适应后,怀妄沉身下来。兼竹拧眉仰头露出一截脖颈,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怀妄撑在上方,“可以吗?”
兼竹觉得他这话实在多余,嘴上这么问着动作也没见停下,只不过是礼貌性地征询意见罢了。
“别问我……”兼竹侧头闭目靠在枕上。
怀妄瞧着他神色不像难受,便“嗯”了一声。
紧闭窗门隔绝了外界大半光亮,昏暗屋内温度热烈,气氛焦灼,晃动暗影令人眼花耳热。
不知过了多久,在兼竹猛地揪紧那宽大袖摆时,怀妄垂眼看着前者迷离眸光。
恍惚之间,他想:都两次了,他们还没接过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