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支支吾吾,半晌言不上一句,齐璟耐心静等,指腹在她下巴摩挲着。
他微凉的指尖,慢慢滑到她唇上,又自然而然地掠至耳垂,抚摸,轻捏,所到之处,无不酥麻。
他越是这般令她心猿意马,她就越是心虚,在心里好一番琢磨,旧缘总是比不得眼前人重要,于是云姒咬了咬牙:“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只是见过几次而已……”
说完这句违心的话,云姒心捶如鼓,随后感觉到那人揉捏她耳垂的手似乎顿了顿。
齐璟默了一瞬,“他当真是……无关紧要?”
他淡言淡语,听不出任何心绪,云姒吸了口气,大着胆子“嗯”了声。
有片刻的死寂,就在云姒悄悄稳神之际,那人的手沿着她白腻的侧颈滑下,她衣襟还松垮散着,他很容易就触碰到锁骨处,捻起她挂在脖上的那块羽白暖玉。
玉石躺在掌心,他嗓音微沉也平静:“无关紧要,为何还要随身戴着?”
云姒心下一咯噔,她的梦话也忒多了点,竟连这暖玉是傅君越送的都被他知晓了……
暗暗觑他一眼,她小声试探:“因为……好看?”
齐璟眸色有一瞬变化,从来淡漠如斯的神色,难得略显踟躇,仿佛是在纠结着什么决定。
他犹豫再三,最后握住她滑腻的肩,俊面正色,一瞬不瞬凝住她:“其实朕……”
怕他多想,心下一慌,云姒索性豁出去了,连声道:“他、他是个讨厌鬼!我没当回事的!”
齐璟一怔,猝不及防错愕住,又听她气壮理直,口如悬河:“是我三年前不懂事,贪玩儿,不过他很快就走了,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杳无音信的,我也快忘了这人了,真的!”
说着,她抬手就扯落红线,二话不说将暖玉塞进他手里,“这些都不值一提,陛下若不喜欢,我就不要了!”
语气狠心,决绝。
她暗自呼了口气,不管怎样,不能见异思迁,脚踏两只船呀!
而齐璟神情瞬间错综复杂,挥斥江山的男人竟一时失了声色
见他敛眸不语,许是被她的话忽悠住了,云姒略微舒了心,容色纯良,装模作样问了句:“陛下适才要说什么?”
齐璟微扬清俊的眸子,无声审视她,要说什么?
过去他是暗中行事,后来对这错乱的山河也无把握,担心她知道会有所连累,现在忍不住想要告诉她,他那时办完了事,不能再久待民间,才要离开,但其实他一直在等着三年后和她完婚。
想说,忽然又发现没了必要,总不见得要说自己就是那个杳无音信的讨厌鬼?
默默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齐璟微微抿唇,旁若无事:“没什么。”
他不计较了,云姒缓了口气,微笑点点头:“嗯。”
齐璟看了眼手里的玉石:“这个……”
那人只留了这一物,戴在身上许多年,云姒说是不要了,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低眸凝着,最后目光一收,狠下心:“随陛下处置。”
云姒的态度毅然决然,静默半晌后,只听他淡淡一声“嗯”,而后将玉石放入了袖中。
齐璟抱着她的腰,肃容默声,云姒侧坐在他腿上,瞧见他眉间微不可见的蹙痕,以为他还是心有芥蒂,想要哄他开心,于是伸了玉臂缠上他的脖颈,主动将唇凑过去。
她亲了两下,可那人没有回应,到底是纯情,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了,贴在他薄唇边,进退两难。
云姒只好透红着脸,嗫喏唤他:“陛下……”
她妙眸盈盈,充斥着愿君多采撷的诱惑,他徐徐抬手,修指陷入她发里,心里仿若有纵欲的声音在叫嚣。
静静揉了揉她的发,他面不改色,嗓音却哑了:“不要这样看着男人。”
他容颜微肃,云姒只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眼帘稍垂:“为什……”
甫一开口,就被那人按下脑袋,唇舌侵袭上来,不允她退开。
他低沉一叹息,话语含糊在辗转的唇齿间:“受不住……”
手揽艳色,温香软玉,差点儿又一发不可收拾了,但好在他的意识未被剥夺透彻,还知道念她初次,自己又掠夺过度,怎么也得容她多休息几日。
亲亲抱抱,也爱不释手,管外边什么激情欢跃,他们只心安理得地黏在内殿。
暗涌的是“锦帐春宵恋不休”的蜜意,起伏的是“忍耐温存一晌眠”的浓情。
校场。
骑射比试已经结束了,众人又围聚在高台空处,将那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一较高下,如此,营道便空了出来。
原本所有人都极有兴致地在听文官们卖弄学识,直到闻见营道有战马奔驰,才知道是云将军和玉嘉公主在私下比试骑射,这下,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
云迟说到做到,让了喻轻妩三里地。
北凉不少女子在战马上长大确实不假,骑射之术自然不会比男人差,若是换作他人,哪怕军中副将,喻轻妩或许也都能轻而易举对峙,但碰上云迟,怎么说也是大齐驰骋沙场的第一将领,她不是不好对付,只要他想赢,她根本不是对手。
但云迟显然是未尽全力,有心相让,最后一圈喻轻妩射出最后一箭,以他之能轻松便能将其打落,但拉满的弓却是在紧要关头收了回去,眼看着她的战马飞越而过,赢了他。
上好药,和成渊一道从步澜宫偏殿回来的明华,经过营道不远处,正巧看到这一幕。
明华眼睛一亮,发出惊羡的呼声:“云将军居然输了,轻妩姐姐好厉害啊!”
兵部侍郎虽是文官,但成渊却也是饱览兵书,精通骑射,一眼便能看出所以,他彬彬道:“公主尊贵,身在齐国,云将军定是要礼让的。”
明华顿住,面露疑惑:“你说云将军是故意输的?那还有什么好比的啊,胜负都明了了。”
成渊温声,耐心解释:“倘若公主相距太多,刻意让步是蔑视,但像方才,便是君子之行。”
明华略懵,一条筋的人哪里理得清这些弯弯绕绕的,但她还是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哦……”
成渊跟她一处站在,没有去戳破。
“我也要骑马!”明华突然道,她今日特意穿了骑装来,就是想骑马的,“成渊……”
回眸看他,话还没说出,明华就意识到他不方便,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算了,你手伤着了。”
见她掩不住地失落,成渊颔首,语色温润:“郡主想骑,在下替你牵着马,没什么。”
明华望他,明亮的杏眸扑闪着:“真的啊?”
成渊一低眸,便能看见她俏丽祈盼的面容,一瞬后低缓道:“真的。”
明华轻快一笑:“成渊你真好,从来不会跟我唱反调,不像死齐瑞……”
“齐瑞怎么了?”
突然有一道慵懒散漫的声音穿插而入,打断了她的话。
明华怔了一下,很快怒从中来:“他烦死人了!我到底是跟了个什么玩意儿一块儿长大,放浪轻狂,没心没肺,真怀疑我上辈子捅了他一刀,上天才会惩罚我和他纠缠!”
斥罢,想想又不解气,用力一跺脚:“哼!”
一提到齐瑞,明华心里的火气就熊熊燃了上来,就在她叉腰兀自生气时,面前的成渊虚一揖手,缓缓请了个礼。
随后明华便听他恭敬道:“瑞王殿下。”
“……”
明华安静了片刻,反应过来蓦然回首,果然撞见齐瑞站在她身后,就那么懒懒抱着臂。
他先前的甲胄已褪下,换了身湛蓝锦袍,扇子一开,齐瑞晃着步子走近,啧啧两声:“小丫头能耐了啊,还学会躲背后嚼舌根了?”
那些话是将他说得一无是处,不慎被他听了去,多多少少有点儿理亏,但他这玩世不恭的态度,让人见了就来气。
明华也就亏心了一下,转瞬便白他一眼:“此中都是真意!”
齐瑞轻嗤,不以为意,提了扇骨去敲她的头:“一直找不见人,刚才上哪儿鬼混去了?”
这教训的语气听了更不爽快,明华一把将他的折扇挥开,没好气道:“管得着么你?”
“哎哎哎,姑娘家温柔点,”齐瑞叹着气,摇摇头,话语间又携了几分惯纵,随后他又睨去一眼,咳了声:“还想不想骑马了?”
话中意味明显,但这人在她心里就是个不靠谱的主,明华颇为狐疑:“你不跟璟哥哥,还有云将军一较高下了?”
齐瑞略一哑然,眼神飘向别处,搪塞托辞:“这不是皇兄忍耐不住带着小宫女去了步澜宫,云将军又跟公主事先约上了,本王只好勉为其难,将这多出的宝贵时间拿来教你了。”
“嘁,用不着,成渊会教我,”明华这会儿没听出他的深意,甚至还抓错了重点:“你刚说什么?璟哥哥和姒姒在步澜宫?”
齐瑞闲懒“嗯”了声,明华撇撇嘴:“骗谁呢,我们刚从步澜宫回来,哪儿有人啊,只有狐狸精的声音。”
狐狸精的声音?齐瑞瞅她,这笨丫头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信牛鬼蛇神了。
“不过可能是猫叫……”
明华想了想也觉得不合常理,又自言自语了句。
闻言,齐瑞一下便明白了,哪有什么猫叫,只有欲求不满的风流韵事。
齐瑞唇角一扬,噙出不怀好意的笑痕,而后正想嘲笑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瞬间沉下脸:“不是,等等,你俩去步澜宫干什么?”
默默站在一边的成渊,听到他的语气不禁微微皱了眉。
不等任何回应,齐瑞就提起扇子,指向明华身后那人,咬牙切齿大了嗓门:“成渊,你小子平常看着斯斯文文,花花肠子挺多的啊,连她都敢忽悠!”
他将自己说气了,身上那股懒散劲儿瞬间全不见了,额角青筋暴起:“我说怎么找不到人,原来是被你……”齐瑞浑身发抖,撩起袖子就要上去干架:“敢欺负她,老子今天非收拾你不可!”
听他唧唧歪歪兀自言了一通,明华一脸茫然,直到齐瑞朝着成渊扑去,两人滚在地上缠斗不休,她才回过神来。
而齐瑞已把成渊死死按住,将他压在身下,朝着他的脸猛得挥拳。
明华一惊,跑上去想阻止,又插不上手,只好急着喊:“你打他干嘛!齐瑞你给我停下,你干什么混蛋事儿啊!”
成渊虽一贯温文尔雅,但论武亦不弱,只不过眼前的人是王爷,是王尊贵族,他能挡,却是不可反击的。
齐瑞红着眼和成渊厮打,官臣们很快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忙赶过来劝架,却是没一个人敢上前去,而明华急得都哭了。
“住手!”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极具威慑力。
听得这声,齐瑞挥至半空的拳头才倏然停滞。
众人回身,忙不迭连连拜下:“见过陛下——”
干净的黑金蟒袍在灿然阳光下也掩不住威严噬人的凛冽之气,齐璟冷峻的眸子一扫,便无人再敢妄动。
一阵疏离的寂静,在承天节出了这样的事,所有人大气都没胆子喘一下。
不必抬头去看,也知道皇帝此刻的阴鹜之色,就在众人心惊胆战之际,却见陛下身后转出个娇柔的身影,清粉裙摆一晃。
云姒提了宫裙,跑向明华,全场只有她一人温静的声音:“郡主,发生什么事了?”
明华满面泪痕,本是涕泗交颐,却因齐璟那声狠厉的训斥,忍着哭不敢出声,现在听见云姒温柔一声,一瞬就憋不住,抱住她嚎啕哭出了声:“呜……姒姒,齐瑞他打人!”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44和77,是明华和齐瑞的家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