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星临最近状态不是很好。
当然这个状态不好不是指学习方面的状态,题做不下去或者是成绩变差了。
就是胃痛。
有可能是最近每天熬夜做数学题和物理题。
也有可能是黄毛做的饭不是很合适。
反正从六月初开始,程星临就天天胃疼。
常规的药吃下去没什么其他的改善,去校医那里看了下,也只是新开了冲剂。
程星临把冲剂扔到保温杯里,别人也看不出来。
前几天还是隐隐作痛,最近几天却已经变成了一种拧痛。
平时把校服抱成一团垫在胃那里,其实只要他进心流了,这种胃疼的感觉也就会消失,但是没进心流的时候就很难熬了。
因为程星临总是悄无声息地趴在那里写作业或者是听听力,最近和三十七班的人交流很少,他本来以为同学注意不到。
但是杭亦通连续观察了他三天,终于在一个周三的下午,拍了拍程星临的桌子。
“怎么了?”程星临头也不抬,他正在做一道语文的文学题——
可能因为是语文,所以心流进得浅。
也有可能就是下午一直在胃疼让他整个人都很不舒服,所以程星临一下就注意到了杭亦通在喊他。
“临哥,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啊?”杭亦通仔细观察了一下程星临的脸色——是有点苍白,但是读书这种事情,读得面有菜色也是有的。
脸色不佳说明不了什么。
听到杭亦通这么问,程星临缓缓抬头,否认:“有吗?”
“没有吗?”杭亦通看着程星临抱着那团校服,“今天都三十度了,你抱着这么一团衣服,养蛆呢。”
“……”这个说法多少让人感觉有点反胃了。
但是程星临看了一眼杭亦通关切的表情,还是叹了口气:“没事,就是有点胃疼。”
“啊?又胃疼啊?”这下是洛悦阅紧张起来了,“那怎么办,临哥要不要去看看?”
“看过了。”程星临把自己保温杯打开,“医生说”
“校医看的啊?”洛悦阅问,“靠谱吗?还是出去找个医生吧。”
“校医说,伤害性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程星临吐槽,“真没什么,常规胃疼,喝点药就好了。”
“尼玛你起码疼了一个星期了,还喝点药就好了。”洛悦阅很不认同。
但是程星临这么说了,应该就是完全不想去医院。
洛悦阅也不好再劝,只能打劫了杭亦通的水杯给程星临,让他喝。
程星临喝了点温水,没什么缓解作用,只能低头用写语文这件事情来减轻胃疼。
其实疼了这么久,程星临自己也有点怕。
但是一直没有升级成那种很尖锐的疼痛,他也就暂时用“忍着”这种消极抵抗的方法面对了。
士要是,去医院可能就要做胃镜,那可能半天时间就没有了。
而现在,他手上一科数学,一科物理,两科都需要他消耗大量的时间。
距离下一次月考还有七天。
程星临完全没有时间花给“去医院”这件事情。
这节课下了,就是自习时间了;程星临把语文作业放上书架,理科的东西收进书包。
剩下的冲剂干了,又拿出一条漱口水去漱了个口,然后才去校门口找简行。
程星临一路走到校门口,刷了脸卡出去,却没有看见简行。
简行一向很守时,这种让程星临等的时间还比较少。
程星临四周看了看,确定简行不在后,缓缓松了口气,低头按了按自己的胃。
——在班上装没事的难度和在简行面前装没事的难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前几天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要被拆穿了。
趁着现在简行还没来调整一下,等会儿简行来了,他才好继续自己的表演。
程星临刚刚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就看见一辆t3出行在他面前缓缓停了下来。
程星临保持着那个按着胃的动作,看见那辆t3车门打开,简行从上面下来,然后,勾住程星临脖子,给他塞车里,自己再坐回去,关上车门。
一气呵成的动作之后,简行冷着脸对司机道:“师父,第九人民医院,谢谢。”
“学长,你……”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胃疼的。
怎么就突然抓着我去医院了……?
程星临才喊了三个字,就看见简行如同冰雪一样冷的眼睛向他转来。
简行淡淡说:“程星临,我在生气。”
·
“生气你不尊重自己的身体。”简行说,“也生气你已经不舒服那么久了,一点和我说的意思也没有。”
“如果不是我发现,你准备自己忍多久?忍到清北班选拔考试?还是什么时候?”
程星临:“……”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是忍着忍着病就好了这样。
但是简行都气成这样了,程星临哪儿敢说话。
这几个月简行都对他笑得温和,他都忘了简行冷脸起来是这个样子。
t3司机是那种典型热情好客的重庆人,往后视镜瞥了两个人一眼,还试图劝架:“哎呀,两个弟娃儿,不要生气,不要冒火嘛,有什么好好说。”
然后,简行扫了t3司机一眼,司机默默缩了下脖子,也不敢讲话了。
司机抬眼在后视镜看了程星临一眼,程星临愁眉苦脸地,对他做出了一个苦笑。
沉默之中,医院到了。
简行早就挂好了号,带程星临看过医生,开了个胃镜检查。
看到胃镜上面禁食要求,程星临才反应过来——今天中午简行拖着他,没让他吃成饭是怎么回事。
除了禁食要求,胃镜还标注了是全麻。
全麻可以让家属进去陪,程星临也有点害怕,但是瞄了一眼简行的冷脸,程星临什么都不敢说,瑟瑟发抖自己进去了。
他前脚刚进去,后脚简行就跟着他挤了进去。
然后,亲手将打了麻药的程星临推出检查室,又亲手将他抱起来,放到观察区的床上。
太轻了。
简行轻轻叹了口气。
轻得都不像个男生的体重。
一个人是要怎么折磨自己,才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要那么固执那么倔?
清北班上不上很重要吗?即使不上清北班,简行也有信心,帮他用之后两年的努力,获得能考取一流大学的分数。
简行盯着程星临看了一会儿,意识到取报告时间到了。
才写了张纸条,让程星临醒了找自己,出去取报告,见医生。
医生那里排着长队,简行等了一会儿才排进去。
但是他刚刚进去,医生便有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做全麻,这么快就醒了?”
他是今天碰到了什么医学奇迹吗?
简行:“……”
简行:“不是,我是陪他来的人。”
医生这才反应过来:“你陪他啊,没大人吗?他的病情我说给你听行不行啊?你是他哥?还是朋友?”
简行想了想,说:“我是他未来男朋友。”
“噗……”医生刚刚碎嘴子问完那一串本端起水杯准备喝,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把水喷屏幕上。
医生震惊地看了一眼简行的校徽——“现在的中学生,这么大胆吗?”
“医生。”简行眉心微蹙,“我会认真听的,所以他的胃病到底怎么样了?”
“咳。”医生咳嗽了一声,恢复正色,“行,那我跟你说说——你同学我看了一下,其实胃里面没什么毛病,我现在觉得这个胃疼,可以考虑是心因性的。”
“心因性是什么意思?”
“就是心理压力太大导致的胃疼。”医生解释。
“那有什么药可以吃吗?”
“当然没有啦,你就是弄清楚他究竟什么压力这么大,排解出去就好了——哎,不会是你们吵架了吧?”
“……不是。”简行坚定摇头。
医生:“那还有可能是别的原因么?”
简行:“可能就是怕考试考不好,所以才会这样的。”
医生差点又喷口水出来——考试考不好压力大到胃疼。
很好,这很高中生。
既然医生那里没有什么太好的建议,简行怕程星临一个人在留观室出事,便脚步匆匆地又回来了。
简行回来的时候,却看见刚才还是好好休息着的程星临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变出了一本打开的物理书。
也没看,挨着枕头,继续昏睡。
简行走过去,准备把物理书拿出来,但是拽了一下,却没拽动。
留观室值班的小护士走过来,对简行笑笑:“诶你回来了,刚才你同学醒了一下,要物理书,我就给他找了递过去了。”
小护士笑着说:“真的是个学霸哦,这么艰苦的条件也不忘读书,成绩很好吧?”
简行冷着脸:“嗯,是啊。”
小护士:“那你回来了,我把床帘拉上,等会儿你同学有什么事情,直接过来喊我就是了。”
简行谢过护士,在程星临身边坐下来。
打了麻药的程星临脸色苍白地侧躺在床上,一只手轻轻按着胃,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书。
哪怕是这种情况下,都睡不安稳。
看着程星临苍白的嘴唇。
简行心里面生气都散了,只剩下心疼。
简行盯着程星临看了一会儿,却见程星临的眼睛忽然缓缓睁开一条缝隙。
似乎是适应了一下灯光,才慢慢睁大。
没有完全清醒,程星临看向简行的时候,眼神都还是迷茫的。
“醒了?”简行问他。
“……嗯。”程星临轻声说。
“你是……学长吗?”程星临问。
“是。”简行想了想,又补充,“我一直在,别怕。”
“没怕……”程星临说话似乎有点费力,但他还在努力表达,“别生气了……”
程星临喃喃说道:“因为……学长为我……付出了很多……不想辜负他……才拼命的。”
“没有不在乎自己……但是有些事情……更重要就是……”
程星临说着说着。
麻药的劲又上来了,程星临昏昏沉沉,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只剩下清醒的简行坐在他床边,过了很久,简行才伸手摸了摸程星临打湿的鬓角。
轻声道:“……对不起。”
·
留观到晚上八点多,程星临才彻底清醒。
然后他发现,简行好像不生气了。
但是具体怎么不生气的,程星临也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胃病是所谓的“心因”性的。
程星临苦笑了一下,不得不感慨,这个医生确实能力很强。
程星临最近心理压力是很大。
士要就是因为物理。
程星临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得罪了牛顿还是得罪了爱因斯坦,自己就像被物理大神诅咒了一样。
换了n多种办法学习物理,但是物理的能力成长就是很慢。
最近几次考试,也不过在七十分左右波动。
付出和收获极其地不成正比。
程星临没有认输的习惯。
所以在方法已经全都找完的情况下,他便默默地往物理这件事情上面叠努力值。
一道题十分钟做不出来,就三十分钟。
一道公式十道题掌握不了,那就用三十道题去掌握。
总之。
让他屈服给物理,门都没有。
这样积累下来,的确,程星临的物理是在龟速地进步着。
但是程星临的压力,却也在一点一滴地积攒着。
毕竟,努力有成果的时候,会收获喜悦。
但是努力很久,成果和收获不成正比的时候,喜悦就会变成重压。
程星临擅长忍耐,不把重压放在心上,于是压力就转换成尖锐的疼痛,开始提醒他。
不过,重压也好,胃疼也罢。
程星临倒是也无所谓了。
反正就是胃疼而已,他写作业也不是用胃。
最多不过就是“端坐”的姿势变成“趴着”的姿势写作业而已。
该写十道题,他也不会写五道就拿身体不好为借口去睡觉。
于是,就在这么极限的身体状态和学习强度下面。
六月十五日,第三次月考,如期而至。
·
六月十五日当天是个大晴天。
程星临没像上次一样站在警/戒/线的最前面,争当第一个冲进考场的人。
而是找了一棵树靠着。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面倾洒而下。
初夏的太阳强烈到引起人的一阵眩晕。
程星临一边晕,一边感觉身上发冷——所以他才会找棵树靠着。
程星临真的感觉,人要是倒霉了,喝口凉水都能塞牙缝。
当时那个医生说这个胃病是心因性的,程星临就直接没管了。
反正器官本身没毛病,痛一下就痛一下嘛。
有的时候,学得昏昏欲睡一阵锐痛袭来,反而还颇有提神醒脑的作用。
把折磨自己当乐趣。
认为自己长了一米八不得了,天塌下来自己撑着的程星临却忽略了——长期的胃疼折腾得他最近吃不下睡不好,身体都虚弱了几分。
这两天气温一跌宕起伏,他就直接发烧了。
程星临是昨晚回家之后发的烧。
他意识到自己温度不对之后,还去楼下小卖部拿体温枪滴了一下,接着赶紧吃药。
吃完退烧药,他爬上床拿被子把自己裹住才继续做他的物理题。
本来以为已经严防死守到了极点,但是今天早上起来,程星临口干舌燥,整个脑袋也和胃一样抽痛起来。
很明显就是严重了。
昨晚小卖部老板借给他的体温枪就在旁边。
程星临对着额头滴一下——很好,三十八度五,比昨天还高一度。
这药片也是神了,越吃温度越高。
程星临烦躁地抓起药片准备赶在考试之前投诉一下这个药厂,拿起药盒才发现——
昨晚他沉迷于力的分解。
都没发现,这盒药都过期三个月了。
所以说,人倒霉了,真的是喝口水都要塞牙缝。
程星临裹紧自己的运动外套,在考场外面的阳光下瑟瑟发抖。
他刚刚抖了一会儿,就被一个温热的东西贴了贴脸颊。
“在抖什么?”简行把手中那杯热牛奶递给了程星临,“跳什么舞吗?”
但是简行看清楚程星临脸色的刹那,瞬间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他蹙眉看着程星临脸上没有消退下去的红痕,过了一会儿,才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早上起来38度,吃了药,现在应该低一些了吧,等会儿估计就好了。”程星临叹了口气,避重就轻地汇报。
简行只是安静地看着程星临,眼睛里面写满了一句话——“你自己相信吗?”
程星临心脏一紧。
想起自己上次和简行去医院之前,简行难得地对他冷了的一张脸。
虽然后来这件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了。
但是经过那件事情,程星临发现——在简行心里面,似乎考试或者成绩都没有他不生病重要。
如果他为了考试固执己见,简行一定会生气。
程星临看着简行的脸色,怕他现在也生气了,赶紧说:“学长,我真的吃了药的,等会儿也肯定会退烧,这次考试,我一定要把它考完。”
“这次考试很重要,如果不考,我差第三次考试的成绩的话,我肯定就进不了清北班……”
那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我知道。”简行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你先进考场吧。”
两个人说话之间,考场的封锁已经打开了。
程星临回头看了一眼乌央乌央涌入人群的教学楼大门,转过头的时候,简行已经离开了。
留给程星临一个有点漠然的背影。
……这是,又生气了吗?
程星临茫然地看着简行的背影,他不知所措地在原地站了两秒,最后还是坚决地转身,往考场走去。
简行生气他可以之后道歉。
但是这场考试事关重大,他必须要考完,而且要考好。
关系着他能不能去清北班。
关系着,这段时间简行的辛苦有没有白费。
就像物理学得那么痛苦,不学就好了。
但是如果不学的话,就辜负了简行从头开始学物理,开始教他,开始变换教法和他一起学。
有的事情,就是哪怕再不舒服,付出再多努力,那都要做好的。
但是,毕竟简行转身离开,还有吃了过期的药两件事情给了程星临巨大的打击。
他来到考室都没有看笔记抓紧最后一秒复习,而是赶紧找到了自己座位,往上面一趴。
默默地养精蓄锐。
早上吃的退烧药有助眠的功效,周围都是复习声或者是问好声,都没有打扰到程星临。
他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程星临感觉自己的肩膀被碰了碰。
程星临头疼欲裂地抬头——本来以为是监考老师喊他起来考试,但是抬起头看见的却是一个陌生人。
“怎么了……?”程星临问。
陌生同学指指门口:“简神找你。”
简神……谁来着?
程星临迷茫了一分钟,直到和站在门口拿着一堆东西的简行对上眼,才反应过来——
程星临赶紧推椅子站起来,出去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下。
跌跌撞撞跑到简行身边,程星临忍着头痛:“学长,你怎么进来了?这里不是封闭考场吗?”
简行拉了一下自己胸前挂牌:“学生助理,等会儿帮忙巡视和收发考卷什么的。”
“哦哦……”程星临头疼得没办法思考,只能点了点头。
“头疼?”简行一眼就看出来了。
“嗯……有点难受。”程星临不敢胡说八道。
“那把这个吃了——能快速止疼,然后再喝点咖啡,提提神。”简行说着,将一堆东西塞进了程星临的手里面。
程星临低下头。
高烧让他反应有点迟钝,看着这些东西很久,他才明白过来刚才简行说了什么。
“我还以为,学长不想让我考这个试……”
“确实不想。”简行说,“但是,我没有立场阻止你,因为要上清北班的承诺是我们一起做的,努力到现在只能往前,我也知道。”
“所以,我没有立场阻止你,只有立场陪你一起。”
简行说着,又从校服口袋里面拿出一片退热贴。
他把退热贴举在他胸牌附近,一边撕,一边对程星临说:“这个助理职位,其实是我从潘阳文手上抢过来的,有了这个职位,我就可以在教学楼里面一直陪你。”
程星临看着简行。
“你只管拼尽全力就好。”简行将手中的退热贴贴到程星临头上。
“无论有任何意外,我都会立刻出现在你身边的。”
退热贴贴好的刹那,考场铃声打响。
渝中六月月考,及第三次清北班资格考试,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会是一个好结果吗~感谢在2021-10-0300:00:10~2021-10-0400:0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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