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要去疫区？”
“诶……之前师傅占了一符卦，然后，就说要去疫区救什么人。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对啊对啊，”福袋抱着肥肥的脸小声说，“福袋也好怕怕，福袋也不想去。”
现在小六突然明白了，为何之前这两个小鬼要密谋残害自己的师傅。原来，他们是怕死不想去湖阳，但又受宗门禁锢不得不去，最后也就只能出此下策杀师逃命。
夜晚，他们休息在一片密林间隙的空地中。
嘶拉火堆旁，福饼、福袋正呲着牙一把一把地加柴火，使得篝火越燃越旺。
小六的脸被烤得火热，心里却空落落的。今日，是与公子分开的地六日了。她看了看头顶的月亮，不由想起了那同月色一样清冷的男子。
她问：“师傅，卜卦是什么都可以卜么？”
道有炳有些惊讶她为何突然对卜卦之术感兴趣，不过既然说到自己碗里来，他还是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经地道：“天时占、人事占、家宅屋舍占、姻缘求谋占、膳食占、功名利禄占、出行谒见占、失物寻人占、疾病占、官讼占、坟墓等皆可占。”
“听两位小师兄说，二师兄好像占卜能力很厉害？”
道有炳欣慰地捋了捋眉毛，“没错。为师擅长的是灵符卜，但是符纸却不需要借助外物，只通过日月星辰的位置及变化，便可预测人世间的各种事物。”
他感慨道:“为师这一生中做的最正确的，就是拐了符纸进我太玄宗。”
小六看着火堆，一字一字，声音沉缓：“那我可以学么？”
“自然可以，你已经是我道有炳的徒弟了。不过——占人者无法占己，这点你应该听说过吧。”
“嗯。”
“还有，和你纠葛过深的人的运势，你也是算不出的。”
小六张了张口，“您，看出来了？”
道有炳哼了一声，“你这点小心思，瞒得住人么？”
小六咬了咬唇，“那我何时可以开始学？”
“急什么？为师不都说了，你身负死格，活不了两年了。可是这门内之术，没个三五年你是连入门都不能的。所以，不要急，也急不得。若不先将你的死劫祛了，为师教你也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如此啊……
小六侧头，不解地问：“您当初为何要收我为徒？”
“不是因为你先偷看的？”
“可是，就算偷看，您大不了就打我两拳，干嘛非要收于门下？”
“师傅是手痒痒。”福饼及时插嘴道。
看着他有的脸色，这是被福饼给说中了？
“……”
“福包，不然为师先教你入门心法？”道炳沉默突然出声。
不等小六回答，他继续道：“卜卦的方法有很多，有梅花易数、奇门遁甲、排盘、三世书、大六壬、四柱八字、紫薇斗数、铁板神数、七政四余、演禽、择日等。常用的道具有铜钱、龟壳、蓍草、瓦片、竹子等。共通之处嘛，即皆是以‘天人合一’的法则来预测‘道’。福包，你想学哪个？”
小六有些头脑发胀，皱着脸说：“师傅，没听懂。”
一旁的福袋嗫嚅道：“师兄，你看福包也和咱们一样是个没天赋的么？”
福饼歪头，“应该吧。”
道有炳右掌朝上伸出，对着福袋说：“铜钱。”
然后，福袋从怀里摸出了三枚圆形方孔铜钱，放在了他的手上。
“先说说最简单的金钱爻。掷一次为一个爻，六次成一卦。初爻为最下面的一爻，由下往上算来，第六次则为最上面的一爻。”
小六含糊地点点头。
“金钱爻讲究阴阳对应，正为阳，背为阴。”说罢，他将铜板往地上一洒，“两正一反，称单，为少阳。”
他捡起铜板，再次一洒。“一正两反，称作拆，为少阴。”
他继续重复。“三枚铜板皆反，称作重，为老阳。反之，三枚铜板皆正，称作交，为老阴。如此连续六次就得到了六个爻，老阳和老阴被称为‘动爻’，动爻变化后得到的卦称为‘变卦’，而初始摇出的卦称为‘主卦’……”
“那个，师傅。”小六摸了摸耳垂，尴尬地说，“师傅，您想吃果子么？”
道有炳“……”
一旁的福袋再次嗫嚅道：“师兄，福包真是个没天赋的。”
福饼：“诶……应该是。”
道有炳惘然地看向头顶的夜幕中的繁星，心中哀叹，他怎么就又手痒痒了呢？哎，还以为福包目光罕有的澄澈，定和符纸一般，会是个难得一见的。谁知，竟然还不如福饼、福袋这两个胖娃娃。亏了，他这次是亏大发了……
难得福袋这次看出了师傅脸色不好，他安慰道：“师傅傅，说不定等福包祛了死格，悟性也就上来了。”
道有炳拍了拍胸口。心道，我的傻徒弟啊，悟性那是天生的。
“明日起，福包你来赶车吧。”
一车没用的，还要他个老骨头伺候。
小六点头，说：“哦好。不过师傅，您可以先教我吗？”
“……你不会赶马车？”
“没试过，难么？”
凭你这悟性，难不难，不好说啊……
道有炳显然对小六的悟性已经下了定论。
“师傅傅，福袋想要赶车。”
“福袋你闭嘴。”让你赶车，老道我阳寿未尽也要被你摔死。
半晌后，道有炳摆摆手，自暴自弃地说：“罢了罢了，福包你还是去找些果子吧。”
秋夜里的树林影影绰绰，除了落叶的窸窸窣窣，还有风刮过的声音，呜呜咽咽的，相极了妇人的哭声。
借着月光，小六在林子里找到了一颗枣树。她伸了伸胳膊，又扭了扭脚脖子，对着枣树的树干就是一脚。
可惜力气不够，只有一颗枣子掉落。
小六再次气沉丹田，“嚯”地大力踢去。
“砰”地一声，一个黑影从树上落下。
小六愣在原地，思忖了片刻才捂着胸口蹭了过去。
地上的男子浓眉如剑，鼻梁高挺，似星的黑眸紧闭，常常噙着不羁的笑的唇边还有血丝。
小六连忙蹲下身子，担忧地叫道：“杨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