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木箱的规格整齐,包装严密,只怕这种牟利的方式在京城已经形成了链条,有专人操控,又上中下游作业,所以京城的经济才会突然在五日前崩溃。
智囊团们一个个伫在门前,面面相觑。
这才出宫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澜妃娘娘就勘破了他们这些天跑断腿都没有发现的真相,真是丢死人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梁国过去就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记录在了史册里,星澜自然熟悉。
在兵马战力上,赵国的铁骑强于梁国,而在经济方面,梁国领先赵国数十年不止。
柯侍郎率先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彻查幕后推手,再重罚这些滥竽充数的商家就行,只要能保证谷、帛的质量,相信市场可以很快回暖。
虽然是治标不治本,但想治本,也要先把标治好再徐徐图之。
户部的几个人都忙了起来,其他人跟星澜一同到了外边。
星澜看着忙碌的官员和嘈杂的人群,内心五味杂陈。
解了难题是好事,但这才出宫多会儿啊,她的使命就结束了?
她还没晃够呢,至少让她再体验体验赵国的风土人情吧?能再给一个逃跑的机会就更好了。
贺圣朝像是听到她心中所想,吩咐手下说再去城外看看,一行人又很快启程。
说是城外,但这一路就走的比较远了,马车足足行了一个多时辰。
除了城门后,入眼就是绵延的戈壁,和梁国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梁国沿海,内陆有湖,有水的地方就有林,有生命,天气宜人,资源丰厚,土地肥沃。
梁国的百姓只要勤劳肯干,绝不会有吃不饱饭的,脑子机灵一点的,还可以过得很富庶。
但赵国不一样,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全是干裂的戈壁,漫天黄沙,风吹在脸上有些许搁人的疼痛。土地虽多,但却都不适宜种植,身处四面见不到边的土地上,给人空旷的绝望之感。
在某些方面比较起来,这里甚至不如北境。
北境虽然气候恶劣,环境凶险,但好歹有林有兽,不像这似荒芜。
星澜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突然懂了贺圣朝拼了命的想攻打梁、卢两国的理由。
毕竟在地理、气候、资源上,梁、卢都远远胜于贫瘠的赵国。
她不会因此原谅贺圣朝发动的战争,只是理解了他想拥有一方肥沃富饶的土地的占有欲。
谁愿意生而贫瘠呢?
又走了一阵,星澜和小亭互相靠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周边已有了些许人气。
但却是这辈子不想再见第二次的人气。
难民,城门口堆积的密密麻麻的全是难民。
星澜远远的看到,倒吸一口凉气。
哪个国家都有难民,梁国从前也有,但眼前的这一群看着格外令她心惊。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是老人、妇女和小孩,想来能离开的青壮年男子都已经离开了,这些弱者无依无靠,颓废的坐在地上,像是在接受死亡的降临。
她们不像星澜见过的许多难民,会闹事,会打砸抢,她们温温顺顺,甚至在城中官员出来派发粮食的时候都没有争抢,安静的排队。
除了发出颤动人心的哭泣和低吟,她们像是完全没有存在感。
“为什么会这样?”星澜问站在一旁的贺圣朝。
“今年气候不好。”贺圣朝平静道,“这种事每隔几年都会来一次。”
“没办法解决吗?”
“怎么解决?”贺圣朝反问她,“如果他们当中有劳动力,可以安排躬耕或者充军,女人、老人和小孩,又能做什么?”
星澜抿了抿唇,脑中划过很多想法,但一直没有吭声。
女人也有劳动力,她们可以纺织、手工……做许多不需要太多劳力的活,但是若把她们带走谋生,剩下的老人小孩只有死路一条。
男人抛妻弃子逃命太过常见,而女人却常常割舍不下亲人。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你有什么想法吗?”贺圣朝看着她,显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无力感。
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他能做的只有挥动手中的长枪,去掠夺,去侵占。
星澜有一瞬间的犹豫,最终还是道:“或许你们过于注重修武了,不如多开屯田,建设水利,再恢复五铢钱……试着去改变改变。”
“如果你是我,你会这样做?”贺圣朝锐利的看着她。
“是的。”星澜点头,心里压抑的难受,可能她本质上就不是个爱掠夺的人。
“想好怎么做了吗?”贺圣朝又问。
“暂时还没有,还得因地制宜。”星澜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之前听闻海外有种谷物,可以在干涸的土地上种植……现在梁国应该有了,你,可以去引进一些回来试试。”
贺圣朝骤然睁大双目,刚要张口,就被星澜抬手拦了下来。
“别问了。”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想听贺圣朝问她为什么。
……她在给贺圣朝指路,给她的敌国赵国指路,而且还为他和星海牵线,促进他们的交易和盟约关系。
这些对她自身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但是看着眼前的难民,贫瘠的土地,她做不到一言不发,任由无辜的百姓绝望的死去。
小亭从未见过如此画面,紧紧的靠在她的怀里,缩着脑袋不敢去看那些难民。
他或许见过宫廷的尔虞我诈,却从未见过如此自然又贫瘠的悲哀。
星澜弯下身子,轻轻的安抚着他的背。
“别怕,小亭。”她柔声道,“现在知道为什么哥哥要你多读书了吗?等你长大了,也要撑起赵国的一片天,要做一个好王爷,要保护你的子民,让她们不要挨个受冻,知道吗。”
小亭愣了愣,清亮的眼睛看着星澜,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走吧。”贺圣朝低声招呼,与众人再上马车,绕过难民,从偏门进了城。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返途不是可选之举,便随便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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