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首蹭着纵横的脸,又想起他另一个生父,心头对这两个孩子的未来更加忧虑,深深叹了口气,抬起头对白轩弥说:“此事回教后再商议,你去收拾东西吧,咱们这一两日便动身。”
他点了点头:“纵横一直随着我住,兄长且到我房中歇息一阵吧。”
我便要随他前去,冼冰刃的手却已落到我手臂上:“谷歌正是能吃能睡的时候,你若成日抱着他,乳母喂奶却不方便了。咱们都是男子,就是再细心,也不及乳母照料孩子有经验,你不如放手交给专家吧。”
这说法倒也有几分道理……我弟弟身上已散出了阴阴寒气,冼冰刃也是眼放厉光,皮笑肉不笑。我还不知这两人心中转的什么主意?只是我成亲在即,不好叫冼冰刃下不来台,还是叫弟弟收敛些吧——哪有做弟弟的和嫂子争风吃醋的?实在是丢我魔教的脸!
我手中轻托着纵横不敢用力,眼风如刀般扫向白轩弥:“冼盟主日后必要与我成亲,你是我弟弟,也是魔教自我以下的头号人物,以后必定要与他和睦相处,方是魔教之幸。”
他嘴角往下狠狠撇了一撇,身上气息涌动,却还是收敛了傲气,低头道:“多承兄长教诲,弟弟这就送纵横回房。”
幸好这个弟弟还算听话,不然……我难道连个弟弟也管束不了了?当真闹起来,就一人打五十大板,点了穴绑回魔教,到了我的地盘上,还不能整治得他们老实听话了!
虽是我急着要走,可天色已晚,又带着孩子,怎么也得过了夜再说。到得第二天一早,我便催促他们出门,却见门外已站了一圈御林军,才一出门便见一个当初一同平过叛的将军拱手笑道:“惠……百里先生,您大喜大即,皇上派咱们来守卫冼府,免得出了波折。内务府不久便要来送喜服,请您在府中多等一等吧。”
他这是要圈着我不许出入么?我一想到他,心下总有几分没底,不打算在这儿虚耗时间,一步踏到府外,便被军士围住。
这些普通炮灰配置的军人,也想拦得住我么?我哼了一声,大步向外踏去。那些人只虚拦一拦,却不敢真正动手,果然还是自知与我本事天差地别,并不愿来送死。我步步向外闯去,出了包围圈,却见巷道两头都已被人堵死——那些人手中或挑或抬,还有许多东西,把一条大道堵得水泄不通。
果然龙笏君是来与我为难的。我无奈停下步,却见那将军笑呵呵说道:“百里先生不必再想了,后门咱们也都安排好了人。您看,内务府的聘礼都已送来了,裁缝也随着来了,您就等着做衣裳吧。”
岂止是裁缝来了,龙笏君也来了。我觉着他本该有正事干的,谁知这么百废待兴的时候,他还能抽出工夫往我这跑——不愧是昏君,我当初怎么有一恍觉着他跟我一样明事理、晓轻重、顾全大局的呢?
他大模大样地上来拉着我的手道:“爱卿这是何意?朕还不曾为你们赐婚,怎么就要走了?莫不是不相信朕的人品?”
我还真是不信他的人品……人品这东西怎么能信,我只信自己能掌控在手中的东西。我甩开他的手,看着巷子两头连绵的人群,无奈吩咐:“先回去,让他们把东西搬到院中。”
我自己飞出并不难,可纵横若受了颠簸可怎么办?总得腾出地方才方便出去。龙笏君微微一笑,又踏上一步,隔着冼冰刃和我说道:“朕可是你们的主婚人,就如你的父母一般,何必这样提防。”
“本座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多了个父亲?”
我正要答龙笏君的话,却听着一道并不算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人似还在远处,声音却直入人心,可见功力深厚——本文唯一的反派boss,能不深厚么。
受到这冲击的不止是我,冼冰刃搭在我臂上的手也明显地紧了一紧。我在他手上拍了一拍,背后就觉被人蹭了一下,听得白轩弥的声音低低响起:“兄长,秋岚绪武功极高,若是来找麻烦却不好办。不如你带纵横先躲一躲……”
他话音还未落,一匹黑马便自外头踏着箱笼跃入了巷中。马上坐着个红衣男子,操着缰绳稳稳落到地上,下得马来劈手将冼冰刃扔到一抬箱笼上,又将纵横自白轩弥手中抢了过去,怀抱纵横望向我:“你要与谁成亲,怎么不先告诉爹知道?”
他出现那一刻,就连龙笏君的脸都黑了几分。我眼看着未过门的夫人和弟弟吃了暗亏,只得替他们分辩道:“那位冼盟主与我早有婚盟,不日便要成亲。至于白轩弥,他是我弟弟。爹,你看在我……我爹的份上,不可伤他。”
他目光微转,在白轩弥和冼冰刃身上扫了一回,冷哼一声,一手托定纵横,一手抓拿着我的手腕道:“既是要成亲,爹便替你做主。堵在这里,晒坏了纵横怎么办。”拉着我便往屋里走去。
我也不知道他是来捣乱的还是来帮忙的,叫他一路拉着到了正堂,看着他施施然坐下逗弄着纵横。
冼冰刃与白轩弥也跟到了房中,各各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连龙笏君不知为何也跟了进来,立在门口阴阳怪气地问道:“国丈此来到底是要替爱妃主婚的,还是打算娶了自己的儿子呢?朕倒不介意主婚对象换人,怕是天涯爱卿和国舅都要不答应了。”
秋岚绪这才抬起头来,目光掠过门口那三人,最后落到我身上,缓缓问道:“你欲娶冼冰刃?”
冼冰刃立时踏上一步,难掩紧张之意,抢着答道:“没错,我与百里教主早有婚盟!”
我也随着他点了点头,说道:“人无信不立,我与他确有婚约,请爹成全。”
秋岚绪轻轻拍着纵横,淡然答道:“你要成亲是好事,提什么成不成全。既然本座来了,此事便由本座操持,也不需什么主婚之人。不过……你就娶这一个?”
我愣了一下,脑中不期然想起方才龙笏君之言,狠狠地打了个寒战,强压下那种有乖人伦的念头问道:“爹的意思是?”
他低下头在纵横襁褓上轻拍了一把,微带几分笑意问道:“纵横的爹呢?这孩子长大之后,若知道他非冼冰刃亲生,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心中怕是要难过的。我看你对那影卫一向有情,为何不连他也纳了?”
他怎么提起龙九来了,莫非是两人中途碰上了?我微微一愣,却听秋岚绪说道:“他毕竟也是纵横的生父,你若不喜他,娶来撂着就是。若是纵横长大后为了这个父亲与你生出嫌隙,更不值得。反正你是魔教教主,三妻四妾也正常,何必为了怕姓冼的吃醋便坏了你们父子情份。”
我都快听不懂他说话了。这人真是秋岚绪吗?还是龙九易容成的?反正现在没了boss光环,他要模仿也极容易——他根本就是龙九吧?
我正胡乱想着,却听白轩弥在下头也喊了一声:“依秋宫主的说法,我却是比冼冰刃更该与兄长成亲——兄长腹中这孩儿是我的!”
我忙瞪了他一眼,叫他不要多事,却见龙笏君也踏上一步道:“国舅此言差矣。‘皇长子’三字是作者亲手写出来的,怎么能是你的?百里爱妃已是朕的惠妃,朕舍着放他出宫是为了让他与心上人共结连理,却不是为了叫国舅趁这个便宜的。”
你们慢慢吵着,我先弄清了秋岚绪的真假再说。我向他走了几步,伸手自他手中抱起纵横道,盯着他说道:“龙九不过是个影卫,若叫人知道纵横有这样一个父亲,将来难免叫人小视。倒不如就养在冼冰刃名下,也可顺顺当当地继承江南武林……”
一语尚未说完,冼冰刃便抢着说道:“这样最好!我一向视纵横如己出,便是将来再有了亲儿,也绝不会委屈他的!”
我顺手把孩子交到冼冰刃手中,只留心看我这个爹是真是假,耳后忽然传来一阵风声,又听得冼冰刃惊叫道:“是你!”
我猛然回头,却见龙九不知从何处蹦了出来,一手伸在空中,愤愤然盯着冼冰刃,身上一片几乎散弥一室的杀意:“冼盟主,请将纵横交与我。”
难道这个真是龙九……那座上的当真是我爹了?他是抽什么风了,竟要做主让我迎龙九入门……我怎么记着他每次看见我身边有男人就要下狠手呢?什么时候他就转性了?
秋岚绪站起身来,冷冷喝道:“都住手!”喝声未止,龙九已然倒在了地上,冼冰刃手中的孩子也重新到了他怀里。
他一手抱着纵横,一手拉定我便向外走去,口中似无意却是清清楚楚地说道:“本座是你的父亲,哪有父亲不愿让儿子早日成家的?再说了,你成了亲难道就不是我的儿子?爹也不至于和那些人吃醋。叫你多娶几个,一是为了魔教面子好看,也是为了我孙子——龙九爹就替你做主纳了;至于那两个,待你腹中孩儿生出来,滴血验亲,再定下该纳哪个入门吧。”
83、洞房
直到秋岚绪把我扯到房中,吩咐乳母将纵横抱下去,我还没能理清眼下的情况。他清咳一声,在我手上捏了一把,冷然问道:“又胡思乱想什么呢?爹替你做主,六月十六就是好日子,到时候你便冼冰刃和龙九一并娶进门来吧。至于你腹中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什么时候种下的?此前爹一直不曾逼问你,如今你若没个准主意,怎么好再纳新人入门?”
我又叹了口气——自打这本书开文以来,我就经常叹气,以前在魔教二十几年加起来,也不曾有过这么多烦心事。仔细想了许久,这事还是不能我独自做了主,就连秋岚绪怕也未必管用,还是先回山去禀告娘亲,看她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