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秋清秀的眉头拧都没拧，一口气喝完了桌上的苦药，一旁梧桐递了一方帕子过来：“小姐，你对夫人实在是太好了，要是夫人知道，肯定要心疼死小姐了。”
“姑娘这种事情让下人来做就好了，你怎么能以身试药呢。”雨梨轻轻唤了声低声说着，眼看着自家小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便伸手接了过来。
沈千秋捡了颗蜜枣含进发苦的口中，咀嚼着嘴里的蜜饯，一双凤眸微微敛起，上辈子她的母亲撒手人寰，这辈子她不想她再重蹈覆辙了，这点苦算什么，日后她母亲要天天泡在药罐子里，她的心岂不是要疼了去。
她闭眼，脑海里都是死前的情景，她心头酸涩，用力攥紧了手指，半晌，待眼中慢慢清明，才沙哑着声音问：“孙大夫还没到吗？”
“还未，夫人那边小姐要去看看吗，夫人头疼还没缓解。”
“嗯，去看看母亲吧。”
雨梨应声，亲自给小姐沈千秋打帘，外面的冷气迎面扑来，裹着凉意的寒气淋在身上，濡湿衣裙。
沈千秋抬眸看了眼天色，月色已经当挂枝头，麒麟片刻已经是过不来了吧，侵入脾肺的冷意，让人止不住的哆嗦。
沈千秋搓搓手，身后梧桐却柔声地喊着：“小姐，你的披风”
碎步间，已经上前将披风披在了沈千秋的身上，她仔细的替她理了理前面的衣带，手里头还提着一盏夜灯：“天色晚，小姐还是当心点。”
她这病，是不是快死了，她心里都有数。
雕梁画栋的阁院里，一层一层的屏风后面，顾长君着着素色里衣，按着眉心靠在床上，站在一旁的丫鬟眉心轻蹙，关切地说着：“夫人，小姐已经去请孙大夫了，你再忍忍。”
这头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这日子头疼的折磨着，茶不思饭不想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的消散。
院子里灯火通明，顾长君按着眉心细细的喘着气，沈千秋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母亲好些了吗？沈千秋进了内室，解开披风，轻声询问下坐在了床头。
顾长君闻言，强撑着打起精神来，这一猛的动弹，连带着咳嗽了几声，旁边的丫鬟小心的俯下身子，手法极轻的给她顺气儿：“夫人你慢些。”
“娘的身子还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千秋，往后的日子就要靠你一个人走了。”顾长君好不容易说了句连贯的话。
沈千秋安慰母亲：“母亲定会长命百岁，孙大夫的医术很是高明，待会儿他就来了，娘好好给他看病。”
顾长君知道女儿是安慰自己，伸手在女儿的手背上拍了拍。
内室里开始活络了起来，隐隐约约的，听到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沈千秋微偏过头，朝着梧桐颔了颔首，梧桐立马会意，抬腿就往外面去。
稍时，穿着白色蟒袍的男人跟着小丫鬟进来，高大的身子在过帘门的时候弯了弯，眉目如画，温文如玉，怕是说的就是这样的人了吧。
他还未来得及卸下身上的药箱，朝着床上的妇人行了个礼，声音是熟悉的低沉：“沈夫人。”
“麒麟。”沈千秋唤他，又不自觉的从床上站起身来，“你帮我替母亲瞧瞧，她这头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放心，夫人的病肯定能治好的。”
“那真是太谢谢孙大夫了。”顾长君身体还虚，从床上挣着要感谢孙麒麟的时候，一阵疼意密密麻麻的从额头传来，胸口起伏剧烈。
瞅着顾长君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孙麒麟连忙上前，凝着浓眉：“我先给夫人看看。”
沈千秋将床榻两侧的帐子收了起来，给孙麒麟让了道。
床幔拉开的瞬间，孙麒麟这才看见顾长君的脸色，容色苍白，犹如破败的枯叶，嘴唇干裂的不见一丝血色。
沈夫人竟被这头疼折磨到此了吗?此刻恐怕是沈夫人已经尽损，孙麒麟立马拿出箱子里的银针，在顾长君的穴上扎了好几针。
沈千秋走了两步，捏着手指头，看了顾长君一眼，随即视线移向孙麒麟：“我母亲她怎么样了？”
“夫人她的病是环境导致的恶疾。”孙麒麟一边说着一边和沈千秋西往屏风后面走，“这头疼虽然看上去不是大病，但日月积累下来能折磨人，最后筋疲怠尽，受累而死。”
沈千秋微微抬起脸，看着孙麒麟，那目光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她又恍惚想起前世的事情，上辈子她根本不知道母亲得了这种病，怕是她最后是被这顽疾拖累而死的。
她眼睫轻颤，冷吸了一口气，看着孙麒麟道：“谢谢你。”
孙麒麟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托着她的肩膀，嗓音清沉：“你我二人还需这么客气吗，我给夫人开个药方，尽快在找个安静的地方修养，这病还是能治好的。”
沈千秋那紧张攥着的手微微松了松，她轻呼了口气，点了点头。
内室顾长君的声音缓缓传来：“孙大夫这次多亏了你，大恩不言谢，老妇之后一定”
“夫人言重了，在下和小姐关系匪浅，理应帮衬的，夜色深重，麒麟先回去了。”他口中说着，人却在原地没走。
顾长君特意让人撤走屏风，诚心的道了个谢，孙麒麟也极为规矩的行了个礼下去了。
这屋子里就剩下自家人，顾长君展开一丝笑容，对着沈千秋笑：“这下放心了，母亲还能看着你及笄。”
“孙大夫的医术真的很好，母亲不要担心了。”沈千秋扶着顾长君歇息，她笑的睫毛上泪珠儿闪烁，只是摸着她手，叹道，“我儿为了我操了不少的心，眼下你又卷进了皇族的纷争里，母亲心疼。”
沈千秋拉着顾长君的衣袖摇晃：“兵来将挡，女儿已经陷进其中了，只能迎刃而上了，母亲不必担忧我。”
这话一说，顾长君心下稍安。
在阁院里陪着顾长君说了会儿话，沈千秋才带着丫鬟们回去，穿堂过花厅，沈千秋拧着秀眉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