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姝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阮清川问的是什么。
倒是苏琪与伸手指戳了戳苏姝的胳膊,笑眯眯地:“长姐,阮二爷问你话呢。”
苏姝抿了抿红唇,道了声,“……好。”
“那就好。”阮清川笑起来的模样很是温润,眼神里却是隐藏不住的担忧:“你如果不好也没有关系,可以和我说一说。总之,你不必和我客气的。”
苏姝一瞬间觉得鼻尖酸楚。
她低下头,闷声闷气地:“……我才不会和你客气呢。”
她这些天,心里只憋着一口气,一心要扳倒赵姨娘。但是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扳倒赵姨娘?更不敢和任何人提起……她也很怕啊,怕扳不倒赵姨娘反而被倒打一耙。
那么到时候,她的弟弟怎么办?母亲又要怎么办?他们或许真的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被赵姨娘磨折至死。
好在,许多天的殚精竭虑、担惊受怕都有了一个好的结果。她心里欣慰的同时,又真的觉得很疲累。就好像偌大的苏府,就她一个人黑夜里踽踽独行,一个能依靠的帮扶都没有。
她昨夜明明在事情顺利解决的情况下,却吐了鲜血,何尝又不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无所依从。
那一瞬间的空落落反而是极端的压抑。
苏姝心里的苦处无人诉说,今儿看到阮清川,突然就想起前世那些他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时日。大嫂江氏也是个厉害的人物,但阮清川还活着的时候,她就连和自己平常的说话都不敢大声。
秀儿和莲儿听到苏姝醒了,一起从外间走了过去,又有丫鬟端了半铜盆兑好的温水进来,递过浸湿的细布手巾让苏姝净手。
姑娘家要梳洗,阮清川自然不能再待在眼前了,他及时的转过身,避去了别处。
苏琪与却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了阮清川身后。
俩人一直走到远处的转角游廊,又有堆了假山和葱茏的竹子做隐蔽,确定看不到秋水院的正房了,才停下脚步。
阮清川转身去看苏琪与,温和的问他:“你找我过来苏府,到底是为了何事?”
他上午原本是要过去太子爷宫外的府邸一趟,记录一下太子爷的家事,却被文泉告知他小舅子过来了府里……「小舅子」这个称呼,他当时也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谁来了阮家。
而当时,苏琪与仅仅说了一句话,他说,“我长姐过的很不好,她病倒了,也想见您。”
就是这一句话,让阮清川坐马车赶来了苏府。
苏琪与清秀的小脸上带了笑,不答反问:“就非得需要一个理由?”
他停顿了片刻,盯着阮清川看,“您见到我长姐……不高兴吗?”
阮清川伸手揉了揉苏琪与的小脑袋瓜,倒也诚实,“高兴的。”
他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如何不想念呢?就像苏琪与说的,苏姝也想他了。即使这句话是假的,苏姝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也愿意为了这句话跑一趟苏府。
心心念念一直藏在心里的人,必是时时刻刻都想见到的。
“那就妥了。”
苏琪与刹那间感受到阮清川来自掌心的温度,有些愣神,很快又说道:“您见到我长姐会高兴,我长姐见到您也会高兴。这就是最好的理由啊。”
他但凡想起长姐在梦中还哭泣着和阮清川道歉,心就像被猫抓了一把般的难受。
“你没有完全和我说实话。”阮清川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最起码在面对和苏姝有关的人和事物时,是很有耐心的。
阮清川笑着看向苏琪与,唤他“与哥儿”,又一次问道:“你都直接带我过来内院了,就真的不方便告诉我原因?”
他即使和苏姝过了纳吉,定了亲,也不能随意进入苏家的内院。是不合常理的。
“领您过来内院怎么了?这算是什么逾矩的事情吗?您和我长姐定了亲,您们都是即将要成亲的人了……私下里见一面又有何不可?再者,我们的身边动辄就有十数人跟着,先不说您身边带着的小厮和我身边带着的丫鬟了,就单单说我长姐房里伺候的人……足足有二十人还不止,您和我长姐说一句话还能怎么着?”
苏琪与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少年人的戾气,再不复刚刚故作老练的伪装,“我长姐她真的过得很不好,而且她也病倒了,我是真的想让她高兴一些的……”
长姐被府里的姨娘和庶女欺辱,却要一直强撑着护着他和母亲,最后还因为耗尽心神而吐血。
长姐是真的过得很不好,她也真的是病倒了。
“姝……大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阮清川俊眉皱起,“我今儿听你提了两次说她过得不好,也生了病。刚才匆匆一面。大小姐的气色也确实是很差。”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您说。”
苏琪与到底还是个孩子,一提到最敬爱的长姐,脸上的表情都生动起来,很是郁闷:“等以后,您可以亲自问一下长姐,如果是她愿意和您说的话。”
阮清川敏锐的察觉到苏琪与和原来不太一样了,他看了苏琪与一会儿,换了话题,“我不问你是何原因了,但是我可以问一下别的……比如,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倘若可以,您能请上次过来府里给我把脉的那个太医再过来府里一趟吗?我想让他为长姐把一次脉。”
苏琪与喉咙发紧,好一会儿才说:“也想让他给我再诊治一番。”
宁大夫说的话对,但也不对。
宁大夫说他需要借助吴太医的诊治来戒掉米囊,他是认同的。他必须要戒掉米囊,就算是不为了身体健康,哪怕是为了做人的尊严。他也必须要戒掉米囊。
宁大夫又说长姐吐血是不需要喝汤药的,只吃些补品便会好转。他却是不怎么信的。长姐都吐血了,怎能不喝汤药呢?不再找个大夫过来府里看一看,他总是放心不下的。左右也是要请吴太医过来府里的,不如就让他也替长姐诊治一番。
“当然可以。”
阮清川笑了笑,答应下来,“等我明日过去衙门了,就去找吴太医,再请他过来府里一趟。”
他倒是很稀奇苏琪与肯向他请求帮助了,还记得上次见到苏琪与时,他还是害羞又带点内向的小少年。看着就不像是会开口请求别人帮助的。
“那就多谢阮二爷了。”苏琪与大方的开口道谢,还是有些拘谨。
红儿走过来屈身行了礼,“奴婢给二少爷和阮二爷请安了,大小姐请二位过去堂屋叙话。”
苏琪与“嗯”了一声,摆手让红儿先走。
红儿答应着,又屈了身退下。
苏琪与右手一伸,作出请的姿势,“阮二爷,您请。”
阮二爷看着眨眼的功夫,小少年又变得老成持重。
他摇头失笑,也作出请的姿势,率先走在了阮清川的前面。
和来时一样,俩人依旧是一前一后的走着。差不多走了有一半的路程,苏琪与突然唤了一声,“君玉?”
阮清川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疑惑,“你知道我的字?”
苏琪与一愣,“君玉是您的字?”
阮清川应“是”,又说:“‘君玉’是我祖父尚在人世时给我起的。不过我是二十岁那年才用的‘君玉’为字。也偶尔听我母亲说起过,说祖父是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像玉一样内敛光华的谦谦君子。”
男子到了二十岁即为成年,待行过成年礼后,长辈会赐字,晚辈可以直接使用。他的情况有些特殊而已。祖父和父亲都死的早。而且他的字也是祖父提前取好的。
苏琪与愣愣的点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倒是有了些少年人的呆气。
阮清川问道:“你如何知道我的字?”
苏琪与:“……”
我是在长姐说梦话时听见的,并不知道是您的字,刚才也只是试探而已……但是我不能说。
苏琪与咳嗽了一声,先决定把长姐推出去当一下挡箭牌,“长姐告诉我的。”
阮清川怔了怔。
……他倒是没有想到,苏姝会知道他的字。
俩人走进了秋水院堂屋,苏姝已经坐在主位上等着他们了,看到他们进来还笑着让丫鬟端上热茶。
阮清川寻了位置坐下,端起茶盏先喝了口热茶,不动声色的端详了一会儿苏姝,“大小姐的脸色甚是苍白,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苏姝笑了笑,“我很好,多谢你关心了。”
苏琪与低头拿了一块桃花酥吃,没有吭声。
阮清川看着苏姝,还是那样温柔又无奈的笑,“大小姐要保重自己才是。”
她的嫡亲弟弟都向他请求帮助了,让宫里的太医过来府里给她把脉诊治,仅仅想象一下也知道病情是严重的……她怎地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苏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垂首不语,又突然问道:“你是极其爱碧螺春的,我特地让丫鬟去了库房取来……又新煮了茶水,你觉得喝着怎么样?”
前世阮清川喝的茶叶唯有碧螺春,她再不经心,长此以往的重复,也给记下了。
阮清川抬眼去看苏姝,心中却一颤。
她为何会知道他爱喝的茶叶是碧螺春?
苏姝看阮清川一直不说话,桃花眼眨了眨,有了疑惑,“……不爱喝碧螺春茶水?”
“爱喝的。大小姐让人新煮的茶水也好喝。”
其实并不好喝,虽然是碧螺春,却是陈茶。好像苏家就没有好茶叶似的,他上一次在花厅喝的是白茶白牡丹,却也是陈茶。
阮清川看着少女殷切的目光,却点了头,“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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