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并没有立马回她的话，而是又将眸子瞌上，手指拨动着从手腕上退下来的佛珠。
一颗一颗的拨动着。
丫鬟上前斟茶，茶烟顺着丫鬟白净的手指绕上。
雾气熏腾中，沈老太太这才伸出了一只手，放到了萧宜词的跟前：“孩子，你起来，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
萧宜词低眉一笑：“宜词没有受委屈。”
说完，萧宜词便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沈老太太的手中，顺着她的力道起了身，恭谨的站在一旁。
“老太太。”嬷嬷开口，“不知院子中的那个贱蹄子，老太太打算如何处置？”
沈老太太随口应了声后，便朝着萧宜词所站的地儿，微微的抬了脸，问道：“宜词，这女子也算是你半个院中人，你想如何处置她。”
萧宜词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也不知是在胆战心惊些什么。
沈老太太拉住她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只继续说道，“我知晓你是在担心什么，宜词这次有我这个老婆子给你做主，你想如何都可以，你婆婆那我替你担着便是。”
“多谢祖母体谅，只是莺蕊也算是个可怜人，宜词也不愿做什么赶尽杀绝之事，我只想将她逐出云栖院。别让她耽搁了夫君学业就成。”萧宜词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话一出口，倒是让沈老太太又往她脸上瞟了眼，可瞧着一双眼眸澄澈又无辜的，心头倒也不太愿将她想象成什么伪善之人。
大概也是人老的缘故，凡事都爱往着好处想，似乎这样便可将自己年轻时作的恶，一笔勾销。
虽然她心头也明白这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你是个心善的好孩子。”沈老太太爱怜的摸了摸她的手背，“这事老婆子已有了主张，你且安心吧。”
萧宜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宜词能知道祖母的打算吗？”
沈老太太对这个孙媳妇儿，说不上满意，但说不满意，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可两相比较起来，沈老太太还是觉得不错的。
虽说她觉得萧宜词性子过于绵软又优柔寡断了些，甚至是还有些烂好心，可她又不是什么当家主母，要太果断的性子也没什么用处，况且沈湛充其量也就是庶子，若是娶的媳妇儿太厉害，只怕以后的主母镇不住她。
这样瞧来，倒也刚刚好。
安抚完萧宜词，沈老太太便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嬷嬷，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让嬷嬷将人给关到了柴房去。
“宜词。”沈老太太将萧宜词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坐下，“来，陪我这个老婆子吃个早膳。”
“承蒙祖母厚爱。”
沈老太太一愣，随即便笑：“你这个小嘴哟，还挺甜。”
那嬷嬷叫人拖着莺蕊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来寿安堂请安的季氏。
季氏瞧着被五花大绑拖拽在地上走着的莺蕊，又看了眼站在边上的嬷嬷，心头莫名的有些慌乱。于是她连忙拉住了嬷嬷的手，温声道：“安嬷嬷，这是发生了何事？”
“这个丫头不是老三院子中的吗？怎么会在这儿？”
安嬷嬷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大夫人，请容许老奴仗着年岁比您长些，又来这儿府中多年，托大说您一句，您接管沈府中馈以来，向来没出过什么天大的错，可如今您怎就糊涂了？”
季氏心头倒是有些猜想，面上却还是心虚到：“请安嬷嬷明言。”
“如今三公子入了颜沛先生的眼，今儿秋闱，肯定也能为沈家争一口气，如此说来三公子也算是大老爷眼中看重的人，可你怎么偏生就放了这么个狐媚惑主的贱蹄子过去，若是被大老爷知道，想是不太好吧。”
季氏眼皮砰砰砰的跳着，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来：“莺蕊向来老实，要不然我也不敢送到老三院子里呀。”
“什么老实。”安嬷嬷似笑非笑的看着季氏，“不过是个不安分的东西罢了。”
“今儿一早，三公子要去颜沛先生那上课，谁知这玩意不知安分，偏生要去勾引三公子，被三少夫人发现，呵斥了几句，哎哟，这可就不得了，当场便嚷嚷着，她呀是大夫人派来伺候三公子的，三少夫人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动她。您瞧瞧，这算个什么事。”
“我们知道大夫人您不过是想让三少夫人轻松些，可若是不知道得了？还以为大夫人这是给新过门的媳妇儿下脸子了。”
听着安嬷嬷的叙述，季氏暗中瞪了莺蕊一眼，可又不得不继续笑着问道：“那之后了？这不长眼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母亲在这儿？也不怕脏了母亲的眼吗？”
“这也没办法呀。”安嬷嬷叹气，“这下贱玩意是您给三少夫人送去的，三少夫人可不敢将这玩意如何，便只能求到母亲这儿来，想让母亲做主，将这玩意从院子中逐出去。”
“大夫人，三少夫人虽是三公子的新妇，三公子又是大老爷的庶子，可说来都姓沈，也得尊称您一句母亲。”安嬷嬷语重心长的劝道，“而您实在是没必要，要与三少夫人和三公子置气的。”
“我没……”季氏刚想反驳，就被安嬷嬷不轻不重的给拍了下手背，将话头截断。
“其实大夫人是想做什么，老奴相信，不但老奴瞧得明白，老太太也知道，只是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愿管府中之事，但老奴瞧不过去，还得说上一句。”
“三公子虽说是庶子，但未必日后的成就，就要逊色于其他几位哥儿，若是因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与三公子结仇，让三公子靠拢了白姨娘，大夫人可想过日后会如何？”
这话，安嬷嬷站在她身侧小声提点的，不曾让旁人听见。
季氏的脸色随着她的话，一下子就苍白起来。
安嬷嬷又补了一句，“说来，大夫人也该为四姑娘想想，日后四姑娘在夫家的日子如何，可不就得取决于娘家的势力和几位兄弟吗？”
“多谢嬷嬷提点。”季氏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就冷静下来同安嬷嬷道了谢。
那些话虽是有些不中听，但却不无道理。
有道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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