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奇怪的目光向佩玖投来,有艳羡的,有嫉恨的,还有蔑视的。
佩玖也不愿看到这一幕。她并不想为了一堆不相干的人士,成了京中贵女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可奈何这结局她左右不了。
想来,大约是先前在对诗时胡诌的那几句太过招眼儿,可是即便再来一回,她还是只能那样。
为免继续接受那些怪异眼光的审视,佩玖一刻也不愿多待,拉着穆樱雪上了马车,准备早些回府。
依先前所定的,回府时她们借用姜家的这辆马车,而姜翰采则坐柳公子的马车回去。
见穆樱雪和佩玖要走,柳公子追上来,又拉着穆樱雪下车说了几句。姜翰采也趁机跳上车粘上了佩玖,为先前的事情开脱。
从先前佩玖拿戒尺打他时,他便看得出佩玖在生他的气,他自然也知所为何故。他拼命解释,说自己没有害她的心思,那句诗只是一时心急随口说的。
佩玖就由着姜翰采说,但一个字儿也不理。直到穆樱雪回来了,姜翰采只得下车。车行前,他又忽地想起一事,问佩玖:“对了,敢问小姐那首《醉梦吟》是在哪本诗集中读到的?”
说完,又怕佩玖发现他没读过,故而急急添了句:“噢,那首诗在下幼时读过,喜欢的很。后来却如何也找不到原册了,很是遗憾。”
佩玖失笑,坐在厢椅高处睥睨着车下的姜翰采,冷冷回道:“大约是在梦中吧。”
闻言,姜翰采脸上的笑意僵住,一脸茫然。
看着那车帘放下,马车行远,姜翰采方才迟钝的意识到,自己竟是被那丫头给戏耍了!
舆厢内,佩玖撩开窗帘赏着郊外的夕晖美景,穆樱雪则兴致盎然的一封封拆着佩玖篮子里的那些花笺。
佩玖要穆樱雪撕掉,而每撕之前,樱雪却都要念上一念,尽管佩玖充耳不闻。只在穆樱雪念到张公子那封时,佩玖的眼底才略有一丝动容。
不为旁的,只因愧疚。
她愚弄了众人,众人却因受她愚弄而去讥笑张公子。佩玖原以为张公子定是厌恶于她的,却不料他竟将花笺送予她。
“这个留下吧。”佩玖扭头看着穆樱雪说道。
樱雪眸中一亮,“怎么,今日竟遇到了个心动的?”樱雪那时还在与柳郎亲亲我我,并不知那些来龙去脉,只以为妹妹是因喜欢才对这位张公子另眼看待。
佩玖懒得解释,只嗔了姐姐一眼,接着又扭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樱雪接着看下去,看到姜翰采的,她便问道:“玖儿,姜公子的也留下吧!”
“不留!”佩玖笃定。
樱雪却觉得妹妹只是佯作嘴硬,不愿在她面前露怯,便故意逗弄道:“这张我可不撕!别看你这会儿嘴硬,说不定明日想起又觉不舍,再来找我拼命!”
佩玖凭空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语。
便在此时,马车忽地停了。
“出什么事了?”穆樱雪边问着,边撩起窗帘看了看,却发现看不到前面。但心中猜测着是这条乡间小路太过狭仄,被倒伏的树木拦了路去。
马夫回道:“禀二位小姐,是前面的马车掉了东西,正停下来捡拾呢,咱们这会儿过不去。”
“掉东西?”穆樱雪不解的看看佩玖,佩玖也觉奇怪,姐妹俩便相扶着下了马车,往前头去看看。
就在她们马车的前面不远处,听着一辆枣红色的小马车,看装裹不是寻常小门小户,却也不是什么真正的高门。车后一个小丫头正弯着腰,在地上捡拾一些首饰发饰小件儿。
车上坐着一位小姐打扮的,一边骂着那丫鬟无用,一边还抬起脚来踹她!那丫鬟被小姐踹倒在地,还得乖乖爬起来继续捡,小姐骂几句又抬了一脚直踹她脸上去!顿时流下了鼻血,着实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穆樱雪认得,这小姐也去了先前的诗会。而佩玖就更认得她了,不是旁人,正是在她上辈子嫁给姜翰采三年后,出现的那个姘妇!
她叫季芙菱,父亲为从四品的明威将军,是个独女,自小既娇惯又霸道。上辈子姜翰采便是为与她长相厮守,而给佩玖下了迷药,安排了女干夫,扣了个终身洗不去的“淫·妇”罪名!
这一世再见面,想不到还是如此悍戾。
“玖儿,走吧,回车里去等。”穆樱雪边说着,边拉佩玖回去。
佩玖跟着姐姐回了马车里,毕竟那丫鬟眼看着就快要捡拾完了,没必要再多生事。看不过归看不过,但若是上去管了,指不定那丫鬟回去得挨更多打骂。
只是姐妹俩在车里等了良久,还不见前面的马车走,且那打骂声越演越烈!佩玖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再次跳下车去。
“玖儿!”穆樱雪想要阻止,却未能拉住佩玖。若换作平常,她穆樱雪路见不平也不是没有出手相助过,只是这回她们可是偷遛出来的,她生怕惹了事瞒不住!
下了车的佩玖径直朝前面马车走去,扶起那丫鬟,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让她擦拭唇鼻间的污血。
然后扭头朝着季芙菱问道:“这位小姐,不知你家奴婢这是犯了何事,惹你发这么大脾气?”说这话时,佩玖的语气既不高慢,也不卑微。
季芙菱先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既而看看后面的马车,方意识到是自己挡了人家的路。
佩玖樱雪所乘马车是姜府的,虽不比将军府的气派,却也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小门小户。故而季芙菱也没太嚣张,语气平和的说道:“这蠢货,让她帮我卸下几支珠钗放回妆奁里,竟给我甩了出去!”
闻言,佩玖看看那丫鬟,有求证之意,可那丫鬟自是一个字儿不敢辩驳。佩玖再看看这路段儿,坑洼不平,恰巧还有块大石头硌在中间。
这下佩玖便大体明白了。看来是这季芙菱瞒着家人盛装参加诗会,却怕回家后被父母猜疑,故而路上匆匆卸下首饰,简装回府。而行至此处,被这大石头一硌,马车颠簸,丫鬟便将捧在手里的妆奁给甩了出去。
“呵呵,原来是这么件小事儿!”笑着,佩玖弯身将地上最后一个小珠簪捡起,放回到季芙菱的妆奁里。放时,借着宽袖的遮挡,佩玖顺手塞了个东西进去。
而季芙菱只顾生气,便是就在眼皮子里下发生,也根本未留意。
“行了行了,为这么点儿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劝罢,佩玖转身回了自己马车里。
没多会儿,季芙菱的马车便走了。
穆樱雪和佩玖和马车也跟在后面回城,路上穆樱雪小憩了一会儿,佩玖冥思一路。
上辈子姜翰采和季芙菱相遇的那么晚,以至于害了无辜的她,若是这辈子他俩能早早相遇,是不是就不会累及旁人了?
待季芙菱回到季家,坐于铜镜前正式卸妆时,才恍然发现妆奁里竟有个花笺!这不禁让诗会上未收到一张花笺的她,喜出望外。
赶忙打开那花笺看了看署名,是位姓姜的公子。再看内容,除了一首赞美她美貌的小诗外,便是邀她明晚在东湖赏月。
先是一阵窃喜,接着季芙菱又疑惑了起来。旁人皆是将花笺送进篮子里,为何她的花笺会在妆奁里?
仔细想想,她的确是在投花笺之前悄悄补了补胭脂,回过头去时,妆奁就放在篮子旁边。难道是那时有公子放了进去?
想及此,季芙菱的脸上飞了两抹粉霞。心中暗暗庆幸,幸好路上那蠢丫头摔了妆奁时,没将这东西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