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玉镯(1 / 1)

“哼,”说起这个,沈钟海的气性倒是小了些,“那是他自己运气好,关他的本事什么事。”

说罢,沈钟海也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谈论,直接走至窗边,关上窗户,“不想他了,是骡子是马,等我亲自看看再说,现在你只管将帖子回过去就是。”

“虽然不会太过为难,但我怎么也要为咱们黛娇考虑考虑,万一他真是一副病歪歪的孱弱相,我怎么也要给她再多拖几年。”

说起这个,沈母也是一阵沉默,半晌叹息道:“起码这孩子哪怕身子骨不好,也是个有志向的,小小年纪能为自己弄到一个郡王爵,已经是不少大人都办不到的。”

蕙桐院中,沈精羽回去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入睡,下午睡得时间有些久,再加上晚间喝了些小酒有些兴奋。

她打发其他丫鬟都下去早早歇息,身边只留下一个守夜的菘蓝。

结果,还没等他写信给闻家,表达给未来小女婿撑腰的意思,事情就突然戛然而止。

闻家那儿子一次出门骑马时,不小心落了马,直接摔断了脖子,当场死亡;闻家那姨娘之后也在生产时难产,生下一个死胎,人也紧跟着没了。

整个闻家一下子由原先的三代同堂,变成了孤儿寡母,而闻胤瑾的这位寡母,还在守完父孝后,直接带着嫁妆回了娘家改了嫁。

不到一年,闻胤瑾祖父就得了恶疾早早去了,沈父也跟着接到调令,带上老妻家眷前往了边关。

之后沈钟海就陆陆续续从大儿子给他的信件中听说,闻家出了孝,闻家老夫人从外面接回来一个娘家侄女,住着住着就成了闻家的姨娘。

沈钟海想想闻胤瑾这些年的成长经历,不期然地又想起他那位老友,也是深深叹出一口气。

沈精羽与闻胤瑾的婚事是在他们两个还未出生时,由沈钟海与闻胤瑾的祖父在酒后酣兴下交换的信物,定下的指腹为婚婚约。

“五天后,估计到时我也进宫述完职了,也有功夫见他了。”

沈母大概了解沈父的心思,忍住笑意为他斟上一杯茶。

沈钟海从老妻手中拿过那张拜帖,看着上面那几行清雅的字体,半晌撇了撇嘴:“也罢,算这小子有心,那就让他过几天来吧。”

随后沈精羽先出生,为女,闻胤瑾稍晚两个月出生,为男,两家便又见了一面,正式交换信物,定下婚约。

后一年,姨娘怀孕,不足五岁的闻胤瑾冬日落水,原本康健的身子骨一下子就被毁了,缠绵病榻,药石傍身,数次命悬一线。

这前后的事情一串联,很难不让人有不好的联想。

而闻家老夫人和儿子却在这个时候,提议将这位姨娘提为平妻。

原本沈钟海在听闻这个消息后,还很生气。

这菊纹茶盏上茗烟袅袅,茶香清醇,沈钟海却只是略略扫过一眼,就大口大口饮下。

沈母叹出一口气:“闻家小子也不容易,他不比咱们黛娇,虽说自出生后就长在边关,但还有咱们一力护着。他这些年来,能磕磕绊绊地长大,还为自己挣得一个郡王爵位,已经很不容易。等他来了,你也不要由着脾气给他甩脸子。”

坐在木棱窗格旁,沈精羽翘着腿儿,舒适地倚在宽被椅上,一边饮着刚让人去厨房取来的果酒,一边对着窗外明亮的圆月怀念曾经在边关能够策马奔腾、肆意玩耍的日子。

半晌,她微醺地点着下巴,轻声询问:“菘蓝,你感觉京城好,还是边关好?”

菘蓝拧眉细思,“奴婢没有太大感觉,现在刚来京城这边肯定不习惯,旦咱们都还没有到处走走看看呢,等走过了才能知晓京城这地方到底如何。”

沈精羽想了想,感觉也是:“没错,我现在才过来第一天呢。”

“小姐,您可是想边关了?”

沈精羽眯起眼睛,晃着脑袋又是一阵叹息:“想确实是有一些。最主要的是,我只要想想以后出门在外都要装文雅闺秀,就有些愁,万一哪天我露馅了可怎么办?”

菘蓝听到这里,连忙安慰:“露馅了也不怕,最多就说是武将世家的家传作风,不会有人在意。”

沈家毕竟是武将出身,小姐又是从边关回来,即便不符合京城这边闺秀文雅风的主流,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且,小姐你都定亲了,只要大面上不出错就没问题。”

“说是这样说,只怕万一将我那弱不禁风的未婚夫给吓跑了,那我就有够尴尬了。”

菘蓝直接被逗得笑了出来:“那肯定不会的,小姐您如果这样想,那瑾郡王该有多冤啊。“

沈精羽也跟着嘿嘿直笑,她又向着窗外的明月望了一会儿,而后抬手将杯中的最后一口酒水饮尽,起身来到妆箧旁,将手腕上的赤色玉镯撸下。

“休息休息,改明儿咱们也到这京城中好好转转。”

“听闻这京城可是大晋最繁华的地方,小姐你肯定会发现不少有趣的地方。”

沈精羽爬上.床榻嗯嗯的应了两声,刚刚躺下时还想着,接下来就看圣上对自家老父亲是如何作想,会给他调到什么职位。

而沈钟海的职位高低,实权虚权,则决定了沈家之后在京城中的地位。

如此想了没一会儿,她的酒劲儿就开始上头,帐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关于自己未婚夫要来沈家拜访的消息,沈精羽是在次日从沈母口中听到的。

面对沈母打趣的眼神,她无辜地眨眨眼:“那……还算他有心?”

沈母看着女儿娇俏的小模样,就是一阵忍不住的喜爱摩挲:“怎么,你这么喜欢这位未婚夫?”

沈精羽歪头想了想:“面都还没见过呢,哪里算得上什么喜欢?!只不过之前收到的他一些礼物,感觉都很合心意罢了。”

沈母想了想,感觉也应是这样。

女儿自小在边关江城长大,与一直在京城这边的闻胤瑾按理说没有什么交集。

“那等他来家中拜访,你就能见他一见啦。”说罢,沈母又打趣地询问,“黛娇,你感觉他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个,沈精羽还真不好说。

她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笑道:“听说是个身体不好的,剩下的,大概会是一个比较温顺的性子吧。再具体的,我还没打听到呢。”

沈母听着她的形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伸手弹了她一下:“你个小促狭鬼,让你形容未婚夫呢,你以为是在形容你养的猫儿狗儿吗?还温顺,你怎么就不说是温和呢。”

沈精羽捂住脑门,嘿嘿地笑出声来,口中嘟囔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想着再打听打听嘛。”

想着之前夹在那些小礼物中间的隐蔽信笺,对方一口一个沈家姐姐,字迹无锋,语气柔和,她不自觉地就在脑海中得出一个温顺的印象。

这她真不是故意的。

回到蕙桐院,沈精羽抬手就准备让人去寻菘蓝,询问她最近关于瑾郡王的事打听到多少。

却不一想一抬手,就看到自己手腕上那枚赤红玉镯,她动作忍不住一顿,忙将玉镯卸下,拿在手中仔细端量。

“我怎么感觉,这玉镯好像是比之前品质好了不少?”

这岂止是好了不少,简直是要好上太多。

如果说,原先她手上那枚红色玉镯只是品质中等,那么现在这枚就已经可以用是极品来形容。

郁金凑过头来看,小声惊呼,“确实!是真的啊!”

沈精羽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反手就将镯子塞进木盒里,打着哈哈道:“大概是因为玉能养人,人也能养玉的缘故吧。”

郁金也没有多想,径自点头:“那肯定是是小姐钟灵毓秀,一般人可没有这么容易养玉。”

沈精羽轻咳一声,直觉这事儿不能深究,果断转移话题:“行了行了,你们继续出去整理库房吧,顺便将我早为大家准备好的礼物都寻出来,给各个房送过去,我在屋里看会儿书。”

婢女们都知晓沈精羽看书时习惯房内只有她一个人的习惯,几人笑吟吟地与她行了一个礼,便脚步轻快地退了出房间。

沈精羽装模作样地拿着话本子歪在软榻上,又等了一会儿,直到确认不会再有人进来后,才噌的一下从软榻上坐起,打开妆箧上的木盒,将那枚通透到极点的赤色玉镯取出,对着阳光仔细端量。

然后越瞧越气短。

“我最近的法力不会又精进了吧,这才戴了多久,就是从边关回京城的短短两个月,就变得品质这么高了?”沈精羽心虚的小声嘟囔。

沈精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法力,反正等她真正开始察觉时,是在她十二岁生辰过后的金钗之年。

从那天起,她原本只是隐约有些顺利的生活,更加顺遂方便。

不仅身边常用的物件品质提升得飞快,就连每当她在四下无人时,反复念叨的愿望,也十有八九能够实现。

原本沈精羽还有些惶恐,但之后在连着看了十几本菘蓝给她淘回来的话本子后,心中的惶恐就被逐渐压了下去。

经过对话本中这些女子的人生经历经过参考,她思忖再三,还是选择将这个秘密按捺下来,谁也没有乱说,一直隐瞒到如今,已过去了四年。

沈精羽拿着这枚看起来通透了不少的玉镯在屋内反复走了几趟,一拍巴掌:“不行不行,我得赶紧许一个愿望,让这法力赶紧用用干净,要不身边的东西每天品质这样提升来提升去,我有再多嘴也解释不清。”

说罢,她撑起下巴,许起之前在边关江城时就许的愿,“希望大哥这次在京兆尹的位置上,能够顺顺利利地做到交接,不要出了岔子!不要出了岔子!”

按照老规矩,沈精羽在房中将这个愿望反复念叨了几遍,才松出一口气。

这样自己的法力在这种地方被消耗完了,以后身边用品的品质就不会提升得那么快了吧。

至于手中的这枚红艳艳的手镯,她决定最近要天天戴,将人能养玉的概念贯彻到底。

此时,瑾郡王府。

一枚与之前沈精羽戴在手腕上一模一样的赤红手镯正被放在主人的书桌上。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缓步走近,苍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捻起桌案上的赤红玉镯,放在手心反复地流连摩挲,半晌,主人垂首,在上面轻轻印下一吻。

微风从窗纱中拂过,吹起主人肩头的发丝。

面色苍白的病弱少年眉目缱绻,动作轻柔。

一声满足中带着欣喜的叹息,在室内低低响起:“黛娇。”

“那是过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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