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总觉得他窥到真相。这女人可是恨不得把仲卿当儿子养。又是牙刷又是牙膏又是毛巾又是浴巾,卫媪也比不过。
“不喜欢啊?”刘彻抽走她的排骨。
卫莱愣了一瞬间,你又发什么疯。
“不想吃就别难为自己,慢吞吞的像要你命似的。”排骨放他盆里,又把她面前的肉端走,一脸关心地问:“想吃什么?”
当然想啃排骨!
卫莱瞪眼,你故意的?
刘彻眨了一下眼:“想吃面?春陀,吩咐下去。”
春陀退出去,还把春喜等人带出去。
“陛下——”
刘彻打断她的话,“很饿?那就先吃一点垫垫,或喝点茶水。”亲自为她倒杯添了蜂蜜的水。
卫莱确定,他故意的。
“多谢陛下。”卫莱接过去就起身。
刘彻惊觉不好。
卫莱移到卫青身侧,“青弟渴了吧?这杯你喝吧。”
卫青抬起头来,睁大双眼,嘴边还有一块肉,一脸的懵逼,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到他这儿了。
“慢慢吃,还有一釜。”卫莱说着话拿起方几上的湿毛巾给他擦擦嘴角,回头看刘彻,您继续,别停。
刘彻揉着额头笑出声来,这女人,可真是……
“仲卿正吃东西,你干嘛?过来!”刘彻开口。
卫青连忙把肉咽下去,由于太着急险些噎到。刘彻一看他未来的大将军即将呛死,顿时坐不住,“朕是问你渴不渴,不渴就不喝,给仲卿做什么?瞧把他吓的。”
卫青下意识想解释:“陛下——”
“你姐和朕闹呢。”刘彻把卫莱拉回来,手上用力,警告的瞥一眼她,老实会儿。
卫莱瞥一下方几上的肉。
刘彻揽着她的腰身,让她挨着他坐下,卫青的眼神闪了闪,陛下真的很喜欢阿姐啊。可是他们刚刚闹什么?他怎么一点没看懂啊。难道这就是闺房之乐吗。真让人费解,比阿姐给她买的马还难懂。
“仲卿,为何不吃?”刘彻见他又停下,“趁热吃。你阿姐折腾了半天,不过两釜肉,光香料和糖她就用去四斤。”
卫青惊得张大嘴,不由地看向卫莱。
“第一次做无论做什么都浪费东西。”卫莱为自己辩解,“再说了,香料和糖也是陛下给的。若不是陛下允许,你阿姐我想做也没东西。”
卫青想想,他阿姐进宫时连身换洗衣物都没带,她如今用的一切,还有给家里买马和米的钱,不都是陛下赏的吗。
“微臣谢陛下。”卫青拱手道。
刘彻抬了抬手,“朕说了,在昭阳殿无需多礼。你阿姐就跟朕没大没小没尊没卑的。”
卫青又惊得微张开嘴。
“别听陛下的。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没有陛下纵容,我哪敢造次。”卫莱笑道,“刚刚把陛下为我倒的茶给你,也不过是仗着陛下不会同我计较罢了。陛下,是也不是?”
刘彻心里有一点点不舒服,瞬间又被她那句“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抚平,这女人,真是天下一等一的清醒。他怕是这辈子都不用担心这人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可是活的这般清醒通透不累吗。
卫莱不累,反而觉得这种生活简单,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刘彻道:“听见了吧?你这个姐姐聪明着呢。”嘴角带出一丝笑意,卫青见状,顿时放松下来——阿姐并未恃宠而骄啊。
“聪明也是陛下教的好啊。”卫莱深知打一巴掌揉三揉,“不然妾身在侯府除了排曲就是伺候公主,哪懂这些啊。”
刘彻知道她信口开河,说出的话如同五谷之气,偏偏不好与她计较,毕竟恭维话谁不爱听呢。
“你这张嘴啊,朕果然没看错你。”刘彻赏她一根排骨。
卫莱拿筷子。
刘彻又想拆穿她,这女人,该矜持时她不矜持,不矜持时瞎矜持,难道她以为这样就能博得卫青好感?她难道没想过卫青即便跟这个姐姐不熟,也不会因为她的举动就信她乃高雅之士。此类举止在奴仆之中堪称矫揉造作,卫子夫吃肉断不是这般装模作样。
卫青倒没多想,盖因他和他的家人极少能吃到肉。偶尔吃到也是肉沫,没有啃肉的机会,自然也不知卫子夫大块吃肉时什么样。
卫莱横一眼刘彻,你又想干嘛?
刘彻擦擦手,给他和卫莱各倒一杯水。
卫莱收回视线,继续轻轻剥肉,小口咽下。
包裹着骨头的肉香,虽是猪肉,因再次见到活着的卫青,心情大好的刘彻也吃多了。
喝上一碗放了鲜嫩的青菜的面汤,刘彻很饱,极其重视养生的人停下,发现卫莱还在跟肉骨头较劲,又觉得烦,“子夫,你给仲卿准备的东西呢?”
卫莱一愣,什么东西?
刘彻:“仲卿早晚要用的。”
卫莱瞬间想到,“青弟,慢慢吃,我去去就来。”
卫莱让刘彻做放牙膏的盒子,刘彻不知是忙的忘记吩咐下去,还是故意给她忘了。不得已,卫莱打开玉佩,搞一节竹子,又找到一个小瓷杯和咖啡勺作参照物,让玉佩里的系统给她做。
卫莱把半袋牙膏挤到杯中,就拿着这些拎着书包去饭厅。
书袋是两层的,里层白色,外层天青色,包里是牙刷毛巾和浴巾等物。外袍和内衣田绿还未做好。
卫青看到他阿姐过来,慌忙擦擦手,“娘都给我准备了。”
刘彻瞥一眼卫莱,听到没?
卫莱装没看见,在卫青身边停下,“娘是娘的,阿姐是阿姐的。其实这些也不是阿姐置办的。”
卫青点头,“陛下赏阿姐的。”说着转向刘彻,“微臣谢陛下。”
刘彻看到卫青顶着稚嫩的小脸说出一本正经的话,偏偏小脸还瘦的跟鬼一样,浑然没有一丝大将军的影子,刘彻哪还能说出别的。
这个女人一定是算准了这些,才敢明目张胆的给仲卿准备东西。
卫莱不怕刘彻,还真是仗着卫青的存在。
“青弟,阿姐已替你谢过陛下。来看看都有什么。这个是洗脸用的布,这个宽大的能裹住身体的是沐浴时用的。这个是刷牙齿的。”卫莱说着拉起他的手。
刘彻下意识想制止,发现她在卫青手背上刷几下,没多余动作,又把准备伸出去的手缩回来。
“这个小盒里的东西是用薄荷等物做的。每次用小勺挖半勺或一勺按在牙刷上,沾点水把牙齿刷个遍再用清水吐干净。千万不可咽下去,否则会犯恶心的。”
刘彻眉头微蹙,她真当养儿子呢。对朕就一句还呲牙咧嘴的,跟仲卿说这么多都不见烦,这女人可真够厚此薄彼的。
“仲卿又不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刘彻忍不住开口。
卫莱抬眼说:“可他没用过这些东西啊。妾身若不告诉他牙膏久了会凝固,一旦凝固便可不用,牙刷用过之后需在水里涮干净,他回头还怎么用啊。”
“不需要用手洗啊?”卫青不禁问。
卫莱下意识说:“不用,在水里搅几下便可。”说着,一顿,“陛下,听到了吧?他真不懂。”
卫青就想解释,刘彻摆摆手,爱咋咋滴吧。
卫青看到他一脸的无奈顿时想笑,却又不敢,便使劲抿抿嘴。
卫莱不禁说:“别理他。这个牙刷和牙膏难寻,他这样分明是给了你又心疼呢。”
“那那我不要了。”卫青慌忙说。
卫莱:“我说难寻是做起来麻烦。好比这牙刷,需要猪鬃,还要一根一根镶进去,虽然用料不贵,但技艺复杂。牙膏倒还好,只是放在盒里,顶多一个月就会凝结成块。”
“原来如此。”卫青恍然大悟,不由得看向刘彻,发现皇帝陛下左手托腮,满眼笑意的盯着他阿姐,仿佛在说,说的不错,朕甚是欣慰。
刘彻其实心里想的是,你就可劲编吧。
卫莱没发现两人的小动作,把毛巾浴巾塞包里,就说:“这个包也是陛下令田绿给你做的包,可以用来装这些东西,也可以装竹简。我还给去病准备了一个小的,不过没有牙膏牙刷,等以后多了再给他们。平日里跟桑弘羊一起,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
卫青:“陛下让我问丞相。”
“窦婴?”卫莱转向刘彻。
卫青忙说:“阿姐,不可无礼。”
刘彻招招手,卫莱在他身侧坐下。刘彻抬手搭在她肩上。春陀此时若进来,定能发现这动作相当哥俩好。可惜卫青还只是孩子,顿时脸颊微红,不好意思朝他们看去。
刘彻是知道卫青小时候多腼腆,而他正好也希望卫青知道,他很看重卫莱,让窦婴教他只是爱屋及乌,他无需有太多心理负担,便笑吟吟道:“你阿姐都敢跟朕嚷嚷,直呼窦婴的名算什么。”潜在意思,她没直呼朕的名已经很不错了。
卫青下意识想劝他姐两句,一想到“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听陛下的意思也没生气,“微臣替阿姐谢陛下。”
还是他的大将军懂事。
刘彻很满意他的反应,“以后宫里的饭菜若不合胃口,就来找你阿姐。”
卫青心想,宫里的饭菜没法跟昭阳殿比,也肯定比家里的好吃。但他总觉得陛下不喜欢听反话,便顺着他的话说:“微臣谢陛下隆恩。”
“朕说了无需多礼,吃饱了没?没饱再用些。”
卫青听出话里的笑意,顿时知道他猜对了,“饱了,很饱。陛下,微臣,微臣告退?”
“你是侍中,能退哪儿去。等着。”刘彻捏一下卫莱的肩头。
卫莱转向他,又干嘛?
“还缺什么?跟春陀说。”刘彻不待她开口,“过些日子朕抽出空来,就带你出去转转。”潜在意思,敢当着卫青的面乱说,以后别想出去。
卫莱很想送他一记白眼,又恐卫青看到,“陛下考虑的周到,妾身这里什么都不缺。陛下若真想听妾身说,”一见他睁大眼,卫莱险些笑出声来,“就是殿外的水池有些空荡。”
刘彻松了口气,“想种什么吩咐宫人去办,上林苑都有。”
“也不是什么难寻的东西。妾身打算在空地种牡丹,不过现在不适合移栽。还想在水里种些莲藕,莲藕好像要下个月。”卫莱说着看向刘彻,欲言又止。
刘彻就不接招,“那你就好好歇上一段时日。”不待她开口,起身道:“仲卿,回宣室。”朝北面喊,“春陀!”
春陀慌忙跑出来。
刘彻见他一嘴油,双手还一个劲往袖筒里缩,顿时好气又想笑:“朕饿着你了?”
春陀连忙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启禀陛下,猪肉虽无法同羊肉比,胜在夫人做的新鲜,奴婢本想尝尝味,不曾想一尝就停不下来了。”
卫莱知道因为什么,有辣椒,肉微辣,开胃,而且香料用的多,春陀怕是第一次吃到味道那么复杂的肉。
刘彻烦的摆摆手,领着卫青走人。
“等等。”卫莱忙喊。
刘彻回身,你最好有事。
卫莱本无事,刘彻抬起手,卫莱注意到他的指甲有些过长,便有了事。
卫莱最讨厌留长指甲的男人,谈判时她不敢掰刘彻的手,吃过饭她还不敢让刘彻剪指甲吗。
卫莱手里多个纯黑色的指甲剪,咔嚓一下把她不甚长的指甲剪的光秃秃的,就眼巴巴看着刘彻。
刘彻瞪着眼睛看着她:“让朕给你修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