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大丰收,刘彻倍儿高兴,笑眯眯的逗他:“你猜?”
窦婴的呼吸骤停,朝煮红薯的釜走去,不搭理“熊孩子”皇帝。
刘彻愣住。
卫莱“扑哧”笑出声来。
刘彻张口结舌,“这个老——老东西,竟敢给朕甩脸子!”
“丞相是看出陛下不会告诉他,猜也是白猜。”卫莱道。
刘彻瞥了她一眼,“你很懂?”
卫莱也不想搭理他,可惜又不行,事还没办完:“这些红薯怎么办?得有六七十亩。”
刘彻早想好了,将将七十亩,四十亩的产量留来年作种,二十亩切片晒干入粮仓,剩下的红薯和棉花一同送往京郊大营给士兵加餐加衣。
随刘彻前来的群臣虽然对他忠心耿耿,难保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刘彻并未当众告诉卫莱,而是回去的路上才告诉她。
这点跟卫莱设想的差不多,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棉花籽好像可以榨油,榨出油之后剩的残渣也可以喂牛。用量跟酒糟养猪差不多九比一,一成棉籽饼。”
刘彻听她说的不确定,确定了一件事:“你不会?”
“我怎么可能会,我连大豆——”卫莱猛然看向他。
刘彻被她看得莫名心里发毛,“你又想做什么?”
“我居然忘了,比起棉籽油大豆油更为方便。好像大豆压成饼,然后积压豆饼就能挤出油来。”卫莱确定,因她小时候没少听人说,挤豆饼挤豆油,“我那里面的工具书里应该有介绍,回去我就找找。说不定过几日就能吃到豆油。豆油好像不怎么好吃,要跟猪油一块熬,直接食用会有豆腥气。还有还有,豆饼是最好的猪饲料。”
刘彻想笑,这个女人是如何做到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吃的呢。
“你笑什么?”卫莱奇怪,“不信?”
刘彻把人揽入怀中,“高兴。”
卫莱掰过他的脸让他面向她,“然后呢?”
“你找出制作方法,朕就命人去做。”
卫莱:“这可是你说的?”
抵达昭阳殿,卫莱往卧室里钻,速度快的片刻把刘彻抛在身后。
刘彻气笑了:“春陀,她有一点身为朕的女人的自觉吗?”
“像菟丝花整日攀附陛下的女子,陛下也不喜欢啊。”
刘彻点头,意识到他说什么,瞪他一眼,“胡说什么!朕何时喜欢她。”
春陀对着夕阳染红的天空翻个大大的白眼,这还不是喜欢?怕不是爱吧。
刘彻皱眉:“你什么意思?”
“奴婢的眼里落了只虫,不舒服。”春陀睁着一双没有任何异样的眼睛说道。
刘彻气结,“你——”
“陛下,卫夫人叫您。”春陀不等他开口骂人,大着胆子打断他的话。
刘彻下意识找卧室方向看去,房门紧闭,正想说些什么,房门突然打开,卫莱手中还多了一本纸制书。
刘彻诧异,“这么快的吗?”
“陛下去看看吧。”春陀开口。
刘彻走近,看到卫莱眼中的笑意,“这么快就找到了?”
“我忘了什么时候收拾的,一打开玉佩就看到了。”卫莱晃晃手中的书,“都在里面,我念你写?”
刘彻敢说今天太晚,明天再抄写,卫莱眼中的笑意一定会瞬间消失,“你自己不会写?”
“我——”卫莱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双手叉腰:“你写不写?”
刘彻佯装怕了她的模样,连声说:“好,好,好,我写行了吧。”
春陀转过身去,背对着墙壁,面朝宽阔的昭阳殿广场,又翻个大大的白眼,这就是所谓的不喜?陛下向来坦率豪爽,何时变得这么心口不一。
刘彻算计卫莱的时候一贯如此。
可怜卫莱上辈子不如他活的久,人老成精,唱念做打信手拈来。
八月中旬看到黄灿灿的豆油,卫莱还特别高兴,以为刘彻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为她做出了一点点改变,殊不知刘彻一点没变,还是那个无利不起早的皇帝。
八月二十二上午,卫莱教冯贵等人熬猪油时,刘彻就拉着两大桶豆油前往长信宫。
窦太后远远看到他,恨不得再瞎一次,来了眼不见为净。怎奈这种小把戏,文皇帝看在夫妻情面上陪她耍,刘彻这孙子不光不配合,还有可能趁机把她圈起来。窦太后很得牙痒痒,也不能躲起来。
“什么风把皇帝陛下吹来了?”窦太后没好脸地问。
刘彻笑吟吟道:“一股带着油香的风。”
窦太后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听不懂人话,“什么香?”
“油啊。”刘彻朝后瞥一眼,侍从推着板车上前,“黄豆挤压出的油,祖母见过没?”不待人家开口,“朕猜您一定没见过。”
窦太后听明白了,继犁、耙、红薯等物之后,刘彻又来跟她显摆,“那个卫先生做出来的?”潜在意思,你得意个屁,又不是你的本事。
刘彻笑道:“卫先生并不在长安,这东西是宫里的匠人做出来的。单吃味道并不好,同猪油煮一下,味道堪比烤肉。祖母,这一桶是给祖母的,这一桶是为母后的,朕先给她送去。您老人家吃完了,可以直接派人去取。”说完转身走人。
窦太后握紧手杖,万分想朝着他的后脑勺砸去,这个龟孙子什么意思?她堂堂大汉太后,吃点油还得经过他同意?做梦!
“你又去长信宫了?”王太后颇为无奈地看着儿子。
刘彻点头:“咱们大汉以孝治天下,儿子得了好东西自然得先紧着祖母。母亲,您说是这个理吗?”
王太后说不出来,她这个儿子小时候瞧着挺好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损了。照他这么孝敬下去,太皇太后难撑到明年开春。
自家兄弟不争气,再过几天淮南王又来了,届时估计还得弄一出,王太后想起来就心虚,不好数落她皇帝儿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次又是什么?”
“黄豆挤压出的油。”刘彻拿开木盖,油汪汪的豆油出现在王太后面前。
王太后下意识问:“做豆腐的那种黄豆?”
“除了那种还能有哪种黄豆啊。”刘彻笑了,“母后,您说儿子用这个招待前来给祖母贺寿的各国王爷如何?”
王太后脱口道:“让他们喝油?”
“当然不是,您想哪儿去了。朕又不想同他们开战,搞得天下民不聊生。哪能这么欺负人。”
以前是谁先来谁进宫拜见太皇太后,绕过刘彻的那种拜见。而今刘彻掌权,这帮王爷不敢我行我素,有离的近的,已经到了京师也没敢入宫,等着大伙儿到齐一块进去,届时人多势众,年轻气盛的皇帝想一出是一出的整他们,他们也不怕。
刘彻道:“朕已令工匠放下手中的所有活儿做这个,等九月初九那日,朕赏他们每人十斤,再令长乐宫的厨子用这个做菜。”
确定豆油可以吃,又得了一点豆油,偏偏又做不出来,这群王爷非得气疯了不可。
王太后道:“你还不如让他们一人喝十斤呢。”
“喝的朕也准备好了,白酒。”刘彻想一下他母亲的酒量,“那种酒烈,家宴那天您无论如何也不能多喝。”
王太后想笑:“谁跟我喝?”
“他们不带家眷过来?”刘彻问。
难得有正大光明来京师的机会,那些王爷一定会把心爱的女人,疼爱的子女带来,见识见识京师的繁华。届时她们若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还真得王太后招待他们,毕竟来的都是刘姓王爷,还都是没出五服的亲戚。
王太后:“你倒是给哀家一点,让哀家有个心理准备啊。”
“明日儿子就令人给您送来。”
翌日,春陀亲自送来了两坛酒和四条褥子,王太后跟她婆婆窦太后一人一半。
王太后好笑:“哀家这里还能没有褥子。”
“这个跟您平时盖的不一样。不是丝也不是麻,是来自番邦的花。”春陀道,“据说还可以坊织成线。陛下考虑到冬天近了,京郊大营的士兵都需要添置冬衣,就没令工匠研制纺线的工具。太后,宫里只有这四条褥子,陛下那儿也没有,您可别再送人了。”
王太后脸上的笑意消失:“哀家何时又送人了?”
春陀身后站着刘彻,并不怕太后收拾他,“昨日陛下送您的豆油,您还剩多少?”
刘彻这一年来送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以至于昨儿他一走王太后就令厨房熬油。那油不比猪油好吃,然金灿灿的好看,王太后又想到了她的亲人们。
四个女儿一个弟弟,一家十斤,所剩无几。
王太后尴尬极了,“哀家宫里还有陛下的人?”
“陛下下午出去了一趟,不巧碰个正着。”以免母子生隙,春陀也没瞒她。
王太后越发尴尬,“是你先看到的?”
“奴婢昨天下午并未跟着出去。”
王太后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怒道:“滚!”
春陀麻溜的离开。
王太后很想连褥子一块扔出去,随之想到她儿子的心意又不舍得,冲侍从招招手,“给长信宫送去,就说是我孝敬的。”
窦太后以前很不喜欢王太后这个儿媳妇,盖因她儿子抢了她儿子的皇位。有刘彻这个“不孝孙”作对比,窦太后是越来越喜欢她儿媳。
明知褥子和那个如水的烈酒来自未央宫,窦太后依然很高兴,只因东西从王太后手上过了一遍,不是刘彻“赏”的。
刘彻可没空管他母亲和祖母的小心思,他忙着开店呢。
店没有开在最热闹的地段,而是开在了东市入口处,省得刘彻想去店里瞧瞧的时候往里挤了。
窦婴回来,有人帮刘彻处理杂事,九月初六,无事的刘彻就带着卫莱出宫。
这天店门大开,但未营业,伙计在门外竖起木牌,九月初十正式营业。
卫莱站在对面街角,指着光秃秃的匾额问刘彻,“还没想好叫什么?”
“想好了。”刘彻道。
卫莱脱口而出:“皇家杂货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