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婉气笑了,“我还能做什么?”
刘彻想想,办了军校,棉花玉米种遍中原大地,辽东那边也在不断地往东北移动,齐鲁大地受黄河水患影响严重的百姓也陆续搬到别处,还能有什么事。
刘彻实在想不出来,“那你说吧。”
“窦婴致仕,听说现在丞相是公孙弘,公孙弘也不小了吧?”卫莱问。
刘彻微微点头,“六十多了。怎么了?你觉得他年龄太大。”
“汲黯、司马相如他们也不小了吧?”卫莱又问。
刘彻被她问糊涂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韩安国也有五十了吧。还有在边关的李广,也可以退休了,对吧?”
刘彻:“朕可以说不对吗?”
“不可以,我说的是实话。”卫莱笑眯眯看着他:“再过几年是不是又将面临青黄不接的局面?”
刘彻挑起眉头:“这点不用你操心。”
“还让各郡国举荐?那才多少人。”卫莱摇了摇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选拔?”
刘彻:“公孙弘、东方朔等人不就是朕自己选拔的。”
“不一样。我指的是考试。”卫莱说。
刘彻没听懂,“全国人才都召集到京师,朕出题?”
“那样太劳民伤财。可以先在乡里举行小孩子的考试,那些孩子取得名次,朝廷给他们俸禄。也不用太多,否则肯定会被乡绅地主给抢去。过个两三年在各郡县再举行一次,参加的人就是取得名次的那些。郡县考完,来年再来京师参加最后的考试。届时他们来京的费用由各郡县承担。”关于科举考试,卫莱已忘得七七八八,就挑自己记得的说:“你若怕各地官吏不上心,就把这一点放到政绩考核里面。你看呢?”
刘彻想想,越想越觉得可行,“寻常百姓家也能出头?”
“是的。你现在让各郡县举荐人才,都是他们认识的。那些人不是富户,也是他们的幕僚党羽。有真才实学的,他们舍得往京师送?”卫莱问:“不是旁人,就说东方朔那一次,得有几十乃至上百人吧?到头来能用的屈指可数。你搞我说的那种考试,一次就有五六十人。前十来名留在朝中,其他的派到地方,往后你也不用再担心无人可用。”
刘彻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你们那儿也是这么选拔人才?”
“我们那儿也是考试。”卫莱道,“寻常百姓的家孩子要想出人头地,也只有考试一条路。可惜有些地方想考都没法考。”
刘彻:“为什么?”
“制度啊。比如同是长安的小孩,住在太学周边的不需要考试,可以直接上太学。太学招够了,就不会再要其他地方的小孩。不够才会往外招。这样一来有钱有权的都往太学周边挤,太学不愁没人,就再也不用对外招生。那些孩子怎么办?家里有钱的,可以换个地方,没钱的只能听天由命。”顿了顿,“听说那些地方,每年招生季,都有孩子的父母急的发疯。”
刘彻明白:“难怪你说百姓家的孩子要想出头,只能通过考试。没了考试,也和朕现在差不多,满朝官吏世家大族出身的占了将近七成。这还是朕下了几次招贤诏的结果。十年前更甚。”
卫莱忍不住笑了。
“这话很好笑?”
卫莱突然想起一件事,“司马迁在他的《史记》里对仲卿颇为苛刻,很是同情李广,是不是因为他们都是出身名门,骨子里看不上我们这些人?”
刘彻不曾看过,也不知具体写的什么:“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那考试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卫莱问。
刘彻:“别说贫苦百姓,就是有钱的商人子弟,识字的也不多。你的办法是好,朕没人。”
“这点好办。今年再让人去各地找一些孤儿,教他们四书五经治国之策。”卫莱道:“挨着军校建一所文科学校。这时你再让各郡国举孝廉,前面加一条有三年乡村授课经验优先录用。
“他们懒得去做,你也不用担心,朝中有公孙弘,大将有仲卿,他们能撑到那些孤儿成长起来。三年后,你再对外放出消息,那所学校不是军校,而是类太学一样的学校。”
刘彻想想,“何必这么麻烦,扩建太学——”
“太学里面都是什么人?”卫莱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官宦子弟。孤儿进去还不得被他们给欺负死。你是希望他们忠君爱国,还是希望他们将来长大了一个比一个脑子不正常?”
刘彻拍拍额头:“是朕考虑不周。”
“各郡国每次举孝廉都有奖赏吧?”卫莱问。
刘彻:“口头嘉许算吗?”
卫莱真想送他一记白眼,“往后每郡县赏他们一百本《论语》,每里至少一本。”
印刷厂并没有这么多书,刘彻得安排下去,然后建学校,找孤儿,再然后把书发往各地,连同举孝廉的诏书。
这一桩桩一件件,足够他忙到明年这个时候啊。
“陛下,陛下……?”
刘彻循声看去,黄门在门外伸头缩颈,不敢走近,端的是怕打扰他们。
“何事?”
黄门这才敢进来:“主父偃求见。”
“他怎么跑这儿来了?”卫莱奇怪。
黄门道:“启禀皇后,奴婢不知。他看起来挺急的。”这句是对刘彻说的。
刘彻点点头:“朕知道了。”
“出什么事了?”卫莱随口问道。
刘彻道:“有人告他受贿。主父偃大概听到了消息,或者察觉到了,才这么急着找朕。”
黄门很吃惊,没料到皇帝连这事也告诉皇后。
卫莱:“你是怎么想的?”
主父偃收的钱不是百姓的,也不是朝中大臣的,而是封国王爷的。这个罪并不足以要主父偃的命。再说,汉朝有些死罪也可以拿钱抵命。主父偃完全可以交一些罚款为他自己赎罪。问题是公孙弘要弄死他。
刘彻要不收拾主父偃,就主父偃那性子,一旦让他逮住机会能弄死公孙弘全家啊。
一个是丞相,一个对江山社稷有功,刘彻之前很头疼。卫莱方才的那些话,令刘彻茅塞顿开,也不是非杀不可。
刘彻:“左右跟以前不一样。”
卫莱并不同情一个找死的人,然而,他确实罪不至死。一听他这样说,卫莱就知道他不会要了主父偃的命,“陛下忙去吧。妾身去看看婉婉和据儿。”
今日乃休沐日,三公九卿皆不在这边,刘彻就趁着这个空档,雷厉风行的定了主父偃的罪,令主父偃交罚金。
下午罚金到国库,主父偃就被贬为庶民,此案尘埃落定。
翌日上午,群臣上朝议事,不见主父偃,刘彻也没解释,他身为帝王,无需跟下官解释。
三公九卿当值期间又不能回家,等五天后他们到家,主父偃人都出京师了。至于去哪儿,无人知晓。
卫青挺欣赏主父偃,他不好问他皇帝姐夫,担心他皇帝姐夫又跟以前似的把他当小孩子训。休沐日,就去找卫莱话家常。
卫莱听出他目的,直言道:“陛下也不知道。”
“怎么会?”卫青惊呼。
卫莱:“朝中又不是缺了他不行。再说,他收受贿赂是事实,这么不老实,让陛下失望,陛下干嘛还关心——据儿,你给我把棋子放下!”
小太子连忙扔下。
卫莱令姚黄把涂满太子口水的棋子收起来,束之高阁。随后继续说:“说不定他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卫青:“阿姐宽慰我?”
“不是。”卫莱摇了摇头,“纵然心在朝堂,朝中又不是没有以前被贬为庶民,又靠才能上来的。主父偃若不甘心,还想为陛下效力,指不定过两年你就能见到他。”
卫青还是觉得他姐糊弄他。
善意的谎言,卫莱不是没干过。十来岁的卫青信以为真,二十多岁的大将军不敢相信。怎奈也没给他留太多时间去打听主父偃的下落。
匈奴大概知道鲜嫩的玉米也可以吃,但不清楚吃的具体时间,以至于四月中旬,玉米杆长起来,这群丧尽天良的就挥师南下。
汉皇想一出是一出,匈奴担心城中又有大批伏兵等着他们,没敢进城烧杀抢掠,而是趁着暮色四合,城门讲讲关上,他们踏进玉米地。
几万匈奴人踏进玉米地,方知玉米还没长出来。可是又不甘心,直接在玉米地里放牧。上万亩玉米地,一夜之间被他们糟蹋的一干二净。
老百姓哭天抢地,刘彻气得大骂匈奴——蠢货,抢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抢。
边关除了百姓的还有士兵种的,四月份没寻到,他们五月极有可能继续。刘彻不能再派卫青出去。再说,防御匈奴,也用不着卫青。
早几年派他出去,是给他机会立功,为他树立威信。如今够了,刘彻就把朝中的小将军们派出去,一个人一座城,守不住也不用回来了。
前有卫青瓮中捉鳖,封得长平侯。这些试图封候拜将的人,拜将是不指望了,只能指望封侯,所以都憋着一股劲呢。
这些人出发,就得卫青这个大将军调度。等他忙完,夏天都要过完了。
长安有匈奴花重金请的探子。朝廷动作大,还没遮掩,匈奴终于老实一年。然而,也只是一年,
朔元四年,小太子四岁这一年夏,匈奴入代、定襄等地烧杀抢掠。虽然没敢入城,可他们大白天过来,也祸害了不少庄稼,掠夺了不少人。
消息传来这一天,刘彻正在昭阳殿,握着儿子的手教他写字。
刘彻当即气得想亲征,一次把匈奴灭绝了。然而,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刘彻清凉殿。
小太子懵懵懂懂地问:“母后,父皇怎么了?据儿惹父皇生气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现在非常纠结,给霍去病配个啥样的,给卫婉配个啥样的。一个长公主,一个冠军侯,妈呀,我真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