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时宜的乖巧只能证明一件事,他心虚了。
刘彻道:“不急。既然来了,你姐姐还难受,我们就陪她说说话。”
“可是姐姐想睡觉啊。”小太子仰头问,“父皇不想姐姐睡觉吗?”
刘彻想打他,这个熊孩子,“朕当然想。要不你留下陪姐姐?你生病时姐姐也陪过你。”
小太子傻眼了,惊得“啊”一声。
卫婉忍不住皱眉。
卫莱道:“陛下,领他出去,别留在这儿气人。我给婉婉揉揉肚子。”
“走吧,你母后也烦你。”刘彻抱起儿子,“再待下去,你真有可能挨揍。你说你小时候那么乖,怎么越长大越坏呢。”
小太子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我不坏的。父皇,据儿最乖。”
刘彻轻笑,他这个儿子不简单,这么点说这话眼睛都不带眨的。
“饿不饿?朕令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卫莱在室内听到这话忙说:“给婉婉做一碗鸡汤面,多放姜。”
卫婉皱眉,“我不想吃面。”
“那就喝粥。只有这两样你吃下去,腹部会暖暖的。”
卫婉顿时没法拒绝,“这样还得几日啊?”
“明天和今天差不多,后天会好一些。”卫莱问,“你有没有把日子记下来?”
卫婉让奴婢记了。
“你也要记住。下个月不一定是这几天。有可能晚两天,有可能早两天。这样前后就可能是四天。奴婢若是今天提醒你,你明天忘了,又得跟昨天一样,火急火燎往回跑。”
卫婉听着都头疼,“这么麻烦啊?”
“做女人就是这样麻烦。你想稀里糊涂过一辈子,也不用这么烦。”卫莱道,“只是过了四十,你就会被各种疾病所困扰。肚子还难受吗?”
卫婉的肚子不难受,她头一次,失血过多,犯困。
卫莱看到她摇头,就把帷帐放下,姜汤面做好,奴婢给她送去,卫莱才过去,盯着她吃完。
卫婉刚吃完饭就觉得热的不舒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回来,发现没有疲惫感,还想出去转转,顿时不禁感慨,“太神奇了吧。”
“冬吃萝卜夏吃姜。有什么神奇的。”卫莱道,“不过,晚上吃姜似□□。你还真不能现在就睡。玩一个时辰再上榻。”
卫婉道:“那我去找据儿。”
“别闹他。他洗洗澡就可以睡了。”卫莱不放心,“他的作息乱了,我就把你的作息弄乱。”
卫婉迈出去的脚收回来。她母后怎么总这样啊。干嘛不直接给她一顿痛快的。
有更好的办法,干嘛要动粗呢。
卫莱可是个文明人。
刘彻见着噙着笑进来,“婉婉不难受了?”
卫莱:“明天就能活蹦乱跳。”
翌日,卫婉醒来,确实神清气爽。然量太多,她不敢到处跑,又在室内呆一天。
刘彻得空,拘着小太子学文识字。小太子也没空招惹他姐。
三天后,卫长公主满血复活,就要收拾她弟弟。
卫婉平时可没少逗她弟弟,小太子不过是还回来。
卫莱就提醒她,“别忘了此后半生,你每月都得经历一次。”潜在意思,你现在收拾他,他以后每月都能找到机会折腾你。
卫婉收回张牙舞爪的样子,无力道:“我为什么不是个男人啊啊啊!”
小太子被他姐姐的疯样吓得找母亲保护。
卫莱把他拉到身边,“别理她,过两天就好了。”
过两天,卫婉强迫自己忘记下个月要发生的事,果然没了烦躁,吃嘛嘛香。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刘彻和卫莱带儿女前往东宫。
卫莱不想去,可她如今不光是皇后,还是人家儿媳妇,不得不去。
好在宫门关的早,他们也不用在那边呆太久。
前世王太后不是为女儿们谋划,就是为弟弟周旋,头上还有窦太后那座大山,可谓劳心又劳力。
如今虽有刘彻时不时跟她添堵,然没有一次是刘彻无事生非,太后想生气也只能气她自己。久而久之,不敢招惹刘彻,万事不操心,她反而越活越精神。
从东宫回来,刘彻关上房门,灭了灯,就忍不住同卫莱嘀咕,“母后比以前多活了好几年,怎么还不见老啊。”
“你这是在诅咒你母亲吗?”
刘彻:“当然不是。她若活到七老八十,有些事就不好办了。比如婉婉和去病的事。朕并不希望婉婉嫁给去病。
“这里没外人,朕也不瞒你。士族不能过大,外戚也不能过大。现在这样刚好。文有公孙弘他们,武有仲卿。一旦过了,朕为了你说的那个曾孙子,也得动一动。”
卫莱:“帝王的制衡之术?那就别让他们生太多,一家一个儿子。再说,军校此后只收孤儿,他们成长起来,朝中便是三足鼎立。这才是最稳妥的。”
刘彻道:“那些人跟去病关系不错。”
“他们就算一个比一个厉害,也得能活过你。活不过你什么都白搭。”
刘彻恍然大悟,他怎么把这点给忘了。
卫莱转向他,接着月光看到他嘴边的笑意,“放心了?其实你真的多虑了。有句话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远忧。这话的意思是,你安排好了,他们也不会照做。”
刘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说不知道你肯定不信。虽说汉有四百年,后来人为了好区分,就管前两百年叫西汉,后两百年叫东汉。”
“都城不在长安?”
卫莱:“洛阳。”
“朕猜到了。因为什么?外戚?”
“是的。你驾崩后,最具威胁的外戚是霍光。不过霍光没乱来,糊涂的是他夫人。霍光去后一两年,你那个曾孙子才收拾霍家。那时可以说没有能威胁帝位的外戚。可几代之后,还是有了。”卫莱道,“你管好你和据儿和你孙子就行了。”
刘彻叹了口气。
卫莱道:“厉害如始皇帝都没料到身后能成那样,咱们想太多也是庸人自扰。”
“你的意思母后真能等到婉婉及笄,还真听她的?”
这事卫莱真没想过,“我就怕真有个好歹,他俩接受不了。其实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也有可能生出畸形儿,但要是那样,咱们只能认了。要是明知道还继续,我这心里不舒服。”
刘彻何尝不是。
“走一步看一步吧。指不定过些日子,她就有了心仪之人。”
卫莱真不想泼冷水,“这事难。”
刘彻看向她,“你别是又改变主意了?”
“你和仲卿把她的审美拔高了。”卫莱道,“她每遇到一个不错的,一定会不由自主的跟你或仲卿比较。才能没法比,这点婉婉可能也接收。相貌呢?我若是婉婉,会想这人没啥才能,长相气质也远不如我舅舅,家里还没钱,我要他干嘛啊。还不如养几个面首。”
刘彻冷笑,“最后一句才是你心里话吧?别忘了,你是朕的皇后。”
“有你一个,我还能看上谁啊。陛下,你对自己太没信心了。”
刘彻:“少说好听的糊弄朕。”
“发自肺腑,不信算了。说回卫家。”
刘彻思索片刻,“回头仲卿回来,定会去接去病,然后来看望你。你把那些东西送他们一些。”
“我?”卫莱不禁指着自己。
刘彻:“你觉得朕合适吗?朕是皇帝。仲卿那心思,指不定以为朕希望他绝后。”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卫莱顺嘴问一句,“他若得个儿子,还封不封?我的意思你就别折腾了。哪天觉得他们无能,又得找个错给人撸掉。你心里不爽,人家也不舒服,何必呢。”
刘彻转向她,很是无奈地问:“你每天闲着没事,能不能想想别的?别整天琢磨朕。”
“你是我丈夫,不琢磨你改琢磨别人,不合适吧。”
刘彻:“谁让你琢磨人了。你就不能学着做些这里没有的美食?”
“我也想,可要啥没啥,我拿什么做?”
刘彻:“需要铁锅就让他们做。需要调料就让他们去买。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东西,朕已令人种下去,你要用大可令奴婢取来。”
“这可是你说的。”
刘彻:“别整天盯着朕,爱做什么做什么。”
“上林苑主殿两侧的地闲着也是闲着,我想种些甘蔗,行吗?”
刘彻不懂,“宫里有蔗糖,你还种那东西做甚。再说,在这边能种活吗?”
“可以的。”卫莱道,“婉婉大了,用糖的地方多,现在她想用多少用多少,以后嫁了人——”
刘彻:“嫁了人她也是朕的女儿。”
“她拿回去,就她一人吃?”卫莱道:“我觉得不可能。除非给她找个无父无母无亲人的。否则还不够亲戚打秋风的。我可是听你母后说,咱们每年给平阳侯送的东西,你几个姐姐都惦记。”
刘彻烦的很,“都是母后惯的。还有金俗大姐的那个儿子,朕这辈子没有再封她的儿女,只是多赏些钱。她那个儿子也能仗着母后横行京师,把朕的驰道当成他家院里的小路,随意践踏。”
“江充现在何处?”
刘彻心中一惊,“你想干什么?”
“让他收拾那些权贵。回头把那些人收拾老实了,再找个机会把他免为庶民。也算是废物利用。”
刘彻不禁撑起上半身,“你还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叫什么吗?”
“我是卫莱,来自未来,没被鬼附身。”
刘彻:“朕还记得你有次说过,你从小到大连鸡都没杀过。皇后,你突然说这样的话,朕心慌。”
卫莱:“我又没要杀他。”
“京师的权贵得罪个遍,一旦他们确定朕厌恶了江充,你说他能活到第二天午时吗?”
卫莱好奇,“不能吗?那就是他命不好,怪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