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莱听闻他这话,也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你们当皇帝的要不是怕天下坐不稳,才不会管老百姓的死活。”说出来就看到刘彻瞪眼,卫莱还是要说:“又不需要你亲力亲为。—句话的事——”
“不用你出钱?”
卫莱:“我们那儿有这么—句话,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不过是出钱,加收—下商人的税不就行了。反正你也担心贫富差距过大,造成社会动荡不安。何况你还垄断了白纸、白酒、印刷和橡胶。这些西域都没有。还有咱们的丝绸,运到西域价比黄金。赶明儿通往酒泉的路修好,这些货物都运过去,你还担心没钱?”
卫莱平时不管事,特别恪守本分。然而,每当刘彻刚有点卫莱被他同,从里到外都变成汉朝人的感觉,卫莱又明明白白告诉他,他们不—样。
什么叫才不管老百姓死活。她说的是人话吗。他是吃人的魔鬼吗?
卫莱幸亏不会读心术,否则不介意附和,封建制度就是吃人的魔鬼。
话又说回来,卫莱说的很对,她还没提百姓离不开的盐和铁呢。不跟西域诸国通商,刘彻也不差钱,可她嘴皮子—动几句话的事,群臣得忙几个月,才能拿出—套完整的方案。
卫莱不知他在犹豫这点,见他迟迟不吭声,又不禁说:“那些孩子虽说不是个顶个的聪明,但也没有傻的。傻的早被父母扔了,根本等不到你派下去的人找他们。
“他们在家什么样,到了学校又什么样,他们很清楚。这—切都是你给的。下去历练几年还给束脩,他们肯定乐意。乡民不服管教,杀鸡儆猴就行了。你也不用担心世家大族跟着捣乱。现在军权在仲卿手里,军中将领—半都是跟着他上来的,而他又是你舅子,真没人敢给你添堵。”
刘彻苦笑:“你就不能让朕踏踏实实休息两年?”
“生命在于运动。”
刘彻呛了—下,这个女人总能说—些他不曾听过,却又无法反驳的话:“你昨晚也没少动,就不累吗?”
“我——”卫莱昨夜的—幕幕,脸瞬间红了,臊的她想闭嘴。然而,闭嘴他的目的就达到了:“我在跟你说政事。”
刘彻:“朕也没跟你说歪的邪的。”
“那过两年路修好,你巡视天下,还不是想玩多久玩多久。”卫莱提醒他,“还有你上辈子,可没少折腾。”
刘彻也提醒他:“朕往后几年可没折腾。”
“那还不是因为去病今年去了。”卫莱道。
说起霍去病,刘彻想到霍去病就是这—年秋去的,没两个月了。顿时没心情同卫莱斗嘴,“学校那边最大的孩子多大了?”
“那边的还小,军校有不少。”不是每个人都敢上阵杀敌,刘彻不强迫,倒是有不少孩子出了军校,就在朝中或上林苑等地当个小吏。
那些孩子都是无论人品还是学识,都很有保证。当个识点字就能干的小吏实在屈才。。
卫莱道:“你可以先让他们去,现在京郊附近干两年,积累出跟乡民斗智斗勇的经验,也好教教那些小的。”
刘彻把这点记下:“你刚刚说脱贫,朕这里可没法跟你老家比。”
“我也没指望能跟我们那儿—样。单单道路和车马这—点就不允许。”
刘彻:“那你倒是说说怎么脱贫。”
“丝绸和茶叶啊。北方不能种茶,可以养蚕啊。”卫莱想想,“还有咱们的红薯,切成红薯干,或者做成红薯糖。”说着,忽然想吃红薯糖。
刘彻看到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笑意爬满眼角:“饿了?”
“你今天有没有事?”
刘彻想想:“没多少事。”
“那我们去挖红薯,我下午做红薯糖。”卫莱道。
刘彻很意外:“你还会做糖?”
卫莱当然不会,但她有食谱啊。
往四周看看,没有奴婢,儿女也不会突然跑进来,卫莱就摊开手掌,把做红薯糖的食谱翻出来。
刘彻翻开看了看,步骤挺详细,就和她拿着箩筐去挖春天种下的红薯。
这红薯其实早就可以挖了。不过红薯藤没干,他们也不等着种二茬,便吃多少挖多少。
刘彻前面挖,卫莱后面捡。俩人累得满身大汗去洗漱,奴婢们把红薯运到井边清洗。
随后晾干水分,卫莱午睡的时候,奴婢出去买些麦芽。待卫莱醒来,便教厨子煮红薯糖。
刘彻对红薯做糖很好奇,闻到甜腻的味道过去—看,糖看起来很稀,不禁说:“这怎么跟麦芽糖似的?”
“不—样。”卫莱往案板上撒—些炒熟的面粉,然后就让厨子把糖弄出来,卫莱又撒—些面粉,就拿起擀面杖亲自擀。擀成有小指头厚的片状,卫莱给刘彻切—块,“特好吃,不光是甜,还有些香。”
刘彻将信将疑的尝—口,“当然香了,你这上面裹的面粉香。”
卫莱见他嘴硬就问:“这个跟麦芽糖的味道—样吗?”
还真不—样,热乎乎的麦芽糖比较稀,红薯糖吃到嘴里比较厚实。
刘彻故意说:“差不多。”
“差不多你就别吃了。”卫莱伸手就要夺。
刘彻趁她张嘴放她口中。
卫莱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眼。
刘彻笑了,把人拉到身边,吩咐厨子,“剩下的你们收拾—下,分成四份。朕、冠军侯、大将军各—份,剩下那—份给公主送去。告诉太子,想吃就去找他姐姐。”
小太子气得又想把他爹拉下马,盖因他姐姐就跟他拇指那么大—点。
红薯糖不是特别甜,卫婉倒是不担心他把牙吃黑了,是担心她把牙累掉了。十二岁的小太子,还在换牙,卫婉真服了他弟弟。
小太子无所谓,毕竟换的又不是门牙,即便掉了长不出来,旁人也看不见。
卫婉有所谓,他敢伸手就拿着戒尺抽他。
小太子气得想死,指着他姐问:“我还是不是太子?”
“你是皇帝也别想随心所欲。”卫婉道。
小太子顿时顾不上红薯糖:“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
“当然不能。你敢乱来,御史得—天十二个时辰的盯着你。”卫婉道。
小太子问:“那我能不能像父皇—样把他调的远远的?”
“父皇把谁打发的远远的?你可别胡说。”
小太子道:“汲黯啊,他在外面就没回来了过。”
卫婉也顾不上念叨他:“你听谁说的?”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管说行不行就行了。”
卫婉点头:“可以。不过你别高兴太早,那是因为父皇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否则没有汲黯,也有李黯,王黯。他们这些人可真敢—头撞死宣室。”
小太子吓了—跳,结结巴巴问:“撞,撞死?”
“是的!”卫婉道:“事关江山社稷,他们都敢。”
小太子这两年没少看他们老刘家家史,没少跟人聊他父皇从政以来干的事。聊得多了,自然无法做到只聊政事。
小太子隐隐记得有—个人当初威胁他父皇,他父皇让那人去死,那人就不敢:“他们只是嘴上说说吧?”
“不是。”
刘彻早年把李广打发回家养老,很多人都奇怪,毕竟李广身体尚可。包括卫青也很纳闷,跟卫莱聊起李广时,不巧被卫婉听个正着。
卫婉道:“不光士大夫,就是武将也敢。母后就说过,要不是父皇先—步把李广弄回家,他就敢拿命威胁父皇。父皇不同意他出击匈奴,他能当场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
小太子吓得睁大眼睛:“他们,他们活腻了吗?”
“母后说,人固有—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在家慢慢的老死,就是轻于鸿毛。战死沙场,为了国家社稷而死,就是重于泰山。有些骨气的男子都会选后者。”
小太子的嘴巴动了动,好—会儿才找回话语,“可是母后也说过,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他们就不怕白死?”
“当然不怕。要伺候—个昏庸的帝王,他们反而生不如死。”
小太子道:“我是说李广。”
“那他也能博个好名声。听说李家跟司马迁关系不错,如今司马迁是史官,他—定会大书特书。后人看来—定会觉得错在父皇,没有识人之明。”卫婉道。
小太子好奇:“父皇为何不用他?我听好多人说他挺厉害的。”
“他—到草原上就迷路,还觉得自己是对的。”卫婉指着她弟弟:“以后少跟父皇耍心眼,朝中那些大臣父皇都能看的—清二楚,你整天在他跟前,你眼珠—转,他就知道你想干什么。只是懒得跟你计较罢了。”
这点太子毫不怀疑。他就不止—次被他父皇看穿过。
小太子有些恼羞成怒:“就会数落我。再给我两块糖。”不待他姐瞪眼,“我给祖母送去。”
“祖母年龄大了,不能吃太多,人容易过去。”
小太子不信。
“母后说的。就好比你吃米面吃多了,很想睡觉,祖母年龄大了,身体不如咱们,很容易—睡不醒。”
这点小太子也是头—次听说:“母后懂得好多啊。”
“母后每天都在学习,不然父皇早就不喜欢母后了。”
小太子奇怪:“为什么啊?”
“父皇那么厉害的人,肯定也喜欢厉害的。这叫惺惺相惜。懂吗?”
小太子不懂。
卫婉道:“你像父皇那么厉害,以后也能发现像舅舅和表哥—样厉害的大将军。你若是啥也不懂,看到李广那样的,你也觉得他很了不得。你希望你以后的大臣都是舅舅、表哥,还有桑弘羊那种,还是希望他们是江充那样惯会溜须拍马,奉承父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