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是轻笑的意味，眼尾微微一弯，眸色漂亮如落入余晖的湖面。少年长相原本就优越，笑起来更是夺人视线。
苏棠忽然想起苏嘉措对他的评价，招蜂引蝶。
“说的是谁，他自己心里清楚。”苏棠握住筷子的手紧了紧，转头哼了声。
季燃还没有说什么，苏嘉措先炸毛了，像是被人羞辱一样，气得瞪眼：“笑话我？”
“苏棠你内涵谁呢？跟谁学的阴阳怪气？”
在场的就他们三个，苏棠和季燃都是尖子生，和他们比起来，苏嘉措成绩就不怎么样了。再加上昨天晚上情书的事情，他自然就更容易误会了。
“又没有说你。”
苏棠不想再提这件事情了，她低头继续吃饭，两只筷子恶狠狠的夹着面条，无声发泄怒火。
这天的事情苏棠打算憋在心里，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不高兴，而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为了这些不高兴隐隐心虚。
时间过的不紧不慢，季燃他们在一次周末参加了物理竞赛，他不出人意料的拿了第一名。学校物理小组的成绩都不错，第三名也是学校的学生获得的。
教学楼前的宣传栏贴着他们领奖时拍的照片，每次苏棠路过的时候都能看到。
俊秀的少年手里捧着奖杯，气质温润大方，站得离他很近的是个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眼神带着羞涩。
苏棠纳闷极了，学校最近没有什么人参赛获奖吗？都过去好几周了，宣传栏上还贴着这破照片。
她本来是高高兴兴的路过，一看到那照片就心里发堵。而那个女生的模样，苏棠看了很多遍后记得非常清楚。
后来偶尔一次在路上看到，苏棠盯着她瞅了好大一会儿。
“好像是初三的，成绩还挺好的，糖糖你认识她呀？”
说话的是田一涵，她是苏棠现在的同桌，两个小女生关系不错，课间会一起去卫生间和表示。
苏棠摇头，说不认识。
田一涵疑惑的眨眨眼，不认识怎么还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
苏棠的确不认识她，不过就是想看一看，是不是她。
但只看背影苏棠看不出来，她是不是上次和季燃提前离开教室的女生。
这件事情被苏棠藏进心里，她自己猜测过答案，联系那段时间季燃在准备物理竞赛，觉得应该是和那个女生一起去上物理小小灶课。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当时没有问出来，现在问出来更奇怪。苏棠把小心思收好，悄悄观察起季燃有没有不对劲。
还好苏嘉措只是说说而已，季燃虽然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并没有早恋的意向。
—
期末考试之后就是寒假，学校成绩还没有下来，苏楚望就给苏嘉措安排好了补习班。
适当的玩游戏他不管苏嘉措，可是还有半年就要中考了，总不能一个寒假都是在玩。
苏嘉措很不乐意，但推脱不掉，只好认命。认命前还问苏楚望，为什么不让苏棠也上补习班，不怕她待在家里太清闲？
苏棠才上初一，平常成绩又非常好，苏楚望觉得没有必要现在就开始补习。
“凭什么我就有必要？”苏嘉措不服气。
“就凭你没有考过年级前三，还爱打游戏。”苏楚望语调凉凉的，随口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这样吧……”
“你从现在起直到中考结束都不打游戏，那不管你能不能考到年级前三，我都不让你上补习班。”
苏嘉措：“……”
这选择给出来就是个摆设。
看到苏嘉措吃瘪，苏棠不加掩饰的笑了出声。
苏楚望给苏嘉措找的补习班很好，是市里非常有名的机构，带课的都是资历很深的教师，隔壁学霸听了都想上课……
所以在补习班看到了季燃，苏嘉措一点也不惊讶。
说不定这个班还是他们两个的爸爸商量过，一起给报的。
尽管学校已经放假了，苏嘉措还是过着早起离家的日子，季燃和他情况一样。
苏棠不用补习，除了写作业和跳舞，其他时间基本都是闲着。就这样过了快一周，苏棠告诉苏楚望，她也想去补习班上课。
然后第二天季燃和苏嘉措准备出发的时候，汽车里就多了个苏棠。
苏嘉措觉得她就是个小书呆子，不会享受生活。
“想要中考成绩好，我就要在一开始的时候打好基础。”苏棠没有看旁边的季燃，目不斜视，给出的答案非常义正言辞。
苏嘉措在前面的副驾驶，季燃和苏棠在后面的位置上。季燃看了看她，小女生一直板着脸，背脊挺得笔直，像是在憋着股气。
在路上的时候苏棠也不理他，只有在季燃和她说话的时候，才回了几句。
连一向粗枝大叶的苏嘉措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大咧咧的问：“臭丫头，你亲爱的季燃哥又惹你了？”
他这话一出来，为了了很久淡定神情的苏棠瞪圆了眼睛，她赶紧摇头，语气中带着很容易察觉的气急败坏：“你乱讲什么！”
她这么大反应，苏嘉措略微诧异，疑惑道：“怎么了？”
余光扫到旁边的季燃也在看自己，苏棠不自在的感觉更强烈。她现在不想和苏嘉措说话了，也不想和季燃讲话。
将头转向车窗外，苏棠不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神情。
“奇怪，说不理人就不理人了……”苏嘉措又看了她一眼，十分困惑。
女生真是太难懂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苏棠的，臭丫头就生气了。
季燃也挺纳闷的，不知道这一次小姑娘生气的原因在哪里。
—
补习班在一个小区的外面，周围很热闹的地方，是临街的位置。
初一和初三不在一个班，到了里面，有个新老师把苏棠带走。
“上课的时候好好听课啊，别和同学玩闹，有什么事情过来找我，我们班就在那……”
苏棠走之前，苏嘉措还拉着她叮嘱了几句，很有哥哥照顾妹妹的样子。
旁边的季燃虽然没有说话，目光却是一直落在苏棠身上的。
王老师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和善的笑道：“有两个哥哥真好。”
她家就一个女儿，年龄和苏棠差不多大，平常没少和她念叨，当初怎么不先给她生一个哥哥？
苏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心情不怎么愉悦。
以前别人说到她有两个哥哥的时候，小苏棠是高兴又骄傲，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想到季燃同样是哥哥，她心里就发堵。
王老师把苏棠带进班级，先让她向大家介绍自己。
补习班开课有几天了，班级三十多个学生。
讲台下面的同学们好奇的望着她，还有人小声议论，这个新过来的女生长得真好看。
她皮肤雪白透亮，像一块牛乳糕，柔顺的长发披在身后，气质乖巧又恬静。
“大家好，我是苏棠，平时喜欢看书，还有养花，很高兴认识大家……”
苏棠声音甜糯，她认认真真的介绍自己，模样十分乖巧。
王老师在旁边很满意，跟着大家一起鼓掌，作为老师，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学生。
简单的做完介绍之后，王老师让苏棠在空位置坐下，然后就开始上课了。
班里唯一的空位是在第三排，一个男生的旁边。苏棠走过去坐下，男生一直低着头，像是没有注意到她。
苏棠觉得有一点点奇怪，不过并没有多想。
而王老师讲了两分钟的课，视线往男生这边扫来，注意到他一直用书挡着脸，立刻就走过来了。
她把书拿开，不出所料的看到一张昏昏欲睡的脸。
“律墨泽，刚上课几分钟你就困？”
苏棠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律墨泽在里面，王老师伸长手臂，指节敲了敲他的桌子，放高音量提醒。
“老师，我不是困，是我早上压根就没睡醒……”
男生的声音不紧不慢，其他同学顿时被逗得笑了起来，就跟看戏似的等着接下来的发展。
王老师用力吸了两口气，决定不和律墨泽多费口舌，因为耽误的这几分钟是所有同学的时间。
“行，没睡醒是吧？”王老师折回讲台拿起自己的书本，几步走到律墨泽旁边的位置上，“我就在你旁边讲，看你还睡不睡得着？”
说完王老师真的在这一条过道里开始讲课，音量刻意提高了些，说完一个知识点，还在结尾处加一句“对吧，律墨泽？”
在短短的五分钟内，王老师提了好几次他的名字。
班里其他同学笑得更大声。
律墨泽：“……”
别说他现在不困了，估计那些开怀大笑的同学们也感到非常清醒。
“老师，我不困了，您多走动走动，让其他同学也能听到。”
王老师这才作罢，回到讲台上。不过接下来的时间里，只要不是在写板书，王老师都会拿着课本在班里来回走动。
班里一共才三十多名学生，王老师可以观察到每一位同学的听课状态。
只要发现哪一位同学有些走神，王老师就会走到他的位置上，敲一敲桌子提醒。
补习班上午和下午都有课，中午苏棠还是和他们一起吃饭，然后等下午放学的时候坐车回家。
苏嘉措要去季燃家打游戏，车停在门口把苏棠放下，他们就一起离开了。
苏棠拎着书包，走到院子里时发现爸爸的车也在，看来今天是提前下班了。她要和爸爸说一说，今天在补习班里还挺开心的。
女孩加快脚步，到客厅的时候发现没人，就朝二楼走。
刚到楼梯口，就隐隐听到了争吵声，苏棠上楼。主卧的门没有关上，苏棠看到两个人吵得面红耳赤。
“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你真当我在家里就什么都不知道？”
“蒋绾，你这是胡搅蛮缠！”
苏棠像是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刚才的兴高采烈顿时就熄灭了。
知道父母不想被她看到吵架的画面，苏棠悄悄下了楼，在客厅里写作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梯口出现脚步声。
苏楚望看到女儿也在，问了句：“怎么在客厅写作业？”
苏棠垂下眼睛，答道：“刚回来，不想走楼梯，就在这里写一会。”
“嗯，行，今天上课累不累？”
“挺好的，不累。”
简单聊了几句，苏楚望让女儿写完了作业休息，然后就要朝外面走。
苏棠叫住他：“爸爸，你不是已经下班了吗？”
“公司里还有些事情，爸爸得加班。”苏楚望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又补充了一句：“晚上吃饭也不用等我，今天我在公司休息。”
办公室里有苏楚望的休息室，偶尔很忙的时候他会在那里休息。苏棠一双澄净的眸子望着他，想问他是不是在撒谎。
到底是因为工作忙不回家，还是因为和妈妈吵架？
不过这话最后也没问出来，苏棠等他出去后追到落地窗前，看着他上了汽车，然后离开。
心里沉甸甸的，苏棠不想继续写作业了。她去了二楼，伸手敲了敲主卧的门。
里面传来蒋绾的声音：“进来。”
苏棠进去之后，发现电视开着，里面是一段结婚录像。再仔细一看，男主角和女主正式苏楚望他们。
蒋绾笑道：“怎么样，妈妈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很漂亮？”
爸爸妈妈刚吵完架，现在怎么翻出了婚礼录像？
压下心里的怪异，苏棠笑着点了点头：“很漂亮！”
录像里的蒋绾很年轻，穿着白纱的她明艳动人，脸上洋溢着笑容，论谁看起来都能知道那一刻的她很幸福。
“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次没有问苏棠，蒋绾自己叹了口气。
苏棠在她身边坐下，亲昵的靠在她身上：“没有的，妈妈还是那么美。”
蒋绾知道女儿是在安慰自己，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她每天都能看到镜子，当然能看出来自己的变化。转眼间女儿都这么大了，她怎么可能不变老呢？
苏棠拉住妈妈的手，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其实在苏棠心里，妈妈一直都那么好看。但无法忽视的是，她和之前差距很大，特别是这一年，愁苦和哀怨缠绕在她身上，女人看起来憔悴又疲惫。
邻居萧静婉比她还大几岁，看起来比她年轻多了。
苏棠分神想事情的时候，蒋绾专注的看着屏幕。录像中的年轻女孩笑容甜蜜的说“我愿意”，眼眸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
年轻的她满心期许，义无反顾的奔赴进这场婚姻，谁能想到在今天，丈夫会对她说出已经忍耐很多年了。
维持住她婚姻的早就不是当初的爱意，是忍耐，是同情，是孩子。
“糖糖，如果爸爸妈妈分开了，你会跟着谁？”
蒋绾声音很轻，苏棠神情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笑容有些勉强，不确定的问道：“妈妈，你，你刚才说什么呀？”
蒋绾没有再提，最后也没有追问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