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州杀监军、投南朝的事,燕京城里朝臣上下都还不知道,郭药师却在今早就知道了。郭药师自己对高凤竟然先他一步投降了南朝很少恼怒。
人人都知道现在的大辽国主少国疑,风雨飘摇,说不定第二天醒来,大辽国就没了。那金人虽然打仗勇猛绝伦,可毕竟是苦寒之地出来的,没什么见识,出来扫荡一圈,抢些金珠财货女子,也就回去了。南朝可是对燕京这里眼馋了上百年,他早就在想着投宋这条路了,只是一时苦于无人引荐,中间又夹杂这易州,这一来二去竟然给高凤抢了头筹。
就召集从辽东一起出生入死的杀过来的几个老弟兄商议了。
金吾大将军、涿州留守郭药师端坐于留守府的大堂上,他年方三十多岁,两腮瘦削,薄唇无须,眼神中透着冷漠和残忍,脸庞正中的鹰钩鼻尤其扎眼。他扫视一下在座众人,开口说道:“诸位,今日我收到消息,说是易州城大门紧闭,严禁出入,只因高凤、王悰二人已经献城降了南朝。”
座中甄五臣问道:“这般消息,大哥是如何知道的?我们在易州城又没有探子。”
对这样的诘问郭药师也毫不在意,甄五臣、张令徽、刘舜臣这些都是和他一起从出生入死的弟兄,这甄五臣对他更是忠心耿耿。郭药师说道:“今早有远拦子从易州城过,结果大门紧闭,连守城的人气势都不同以往。远拦子刚才经过这里,私下透露于我,就匆匆走了。”
副留守张令徽担心问到:“大哥,这高凤倒是不声不响的就把事办了。我等弟兄早就有心投靠南朝,却被这高凤抢了先,我等再投靠南人,岂不是掉了价儿?”
郭药师细长的眼睛中阴晴不定,看不出喜怒,说道:“他高凤一个小小易州,能有多大分量?充其量就是拢共五千人马,还只是骑兵两千,比起我等人强马壮的常胜军,真是天壤之别。倒不怕他抢了先。我只怕易州生变,则燕京必知,我等再要如此行事,恐怕就不易了。”
张令徽在几个人里最是急性子,问道:“我等既然要反了这燕京,还怕他怎地?”
甄五臣说道:“大哥,你是担心燕京来人?”
郭药师点点头,说道:“如今我等与南人又没有中人,那萧干统领南京道四军,只怕一旦事发,引得萧干率兵赶到,白白厮杀一场,弟兄们得不到好处。”
甄五臣问道:“不知大哥可有打算?那南人会如何封赏我等?”
郭药师嗔怪道:“小五,净说些混话,我又没有与南人搭上线,又如何知道封赏之事?!”
甄五臣嘿嘿笑着说道:“大哥若是得了南人封赏,莫忘了小弟。好歹也是随着大哥厮杀了这么多年,听说南人封官都要看读书识字,我却是不行。”
郭药师正要喝骂甄五臣,忽然看到张令徽、刘舜臣也都是一样的眼光看着他,郭药师忽然笑着说道:“众位弟兄放心,常胜军如今不比从前,只剩下这四彪两千人,你我弟兄四人各执一彪人马,正该同心协力,如何反倒怀疑我会害了大家?放心!等投了南朝,你我弟兄四人也到那南朝花花世界去耍一遭。”
一番话说的张令徽等人都是喜上眉梢,张令徽道:“如何会信不过大哥?只是如何能尽快投靠了南人,以免夜长梦多,听说燕京城里那老女人和四军大王已经密令各州府监军,对我等汉官要好生看管。这脖子上面日夜悬着索命刀可不好受啊!”
四个人正说着话,忽然有大堂外的亲兵进来,递上一封信,说是易州高大人派人送来的,还有一都军士在城外等候。
郭药师拆开书信,寥寥几笔,只说是近来城中粮草日渐窘迫,催要几次,朝廷才送来一点,如此几次,城中快要断粮了,特地派人来借些粮米,日后必会加倍奉还。后面还有易州府的打印,还有高凤的画押,确是是高凤手迹无疑。
郭药师冷笑一声,说道:“这高凤欺我不知他反叛之事,却还派人来找我借粮,来人,带借粮的人去找知州萧馀庆借粮吧,他是一州知府,正该找他。”
甄五臣忽然说道:“慢着,大哥。不能让来人去找萧馀庆。”
郭药师奇怪问道:“小五,为何不能让他去找萧馀庆?”
甄五臣吭吭唧唧,被郭药师问的急了,才说道:“大哥,你想高凤乃是反叛之人,忽然给你写信来,指名道姓要找你借粮,这里面是不是有事啊?若把他推到萧馀庆那里,说不定萧馀庆会探出高凤反叛之事,只怕对我等大事不利啊。”
郭药师细长的眼睛紧紧盯着甄五臣,甄五臣急忙用袖子擦擦头上的汗,郭药师半晌才哈哈大笑道:“好个小五,平日里只道你憨直无心,谁知关键时刻竟能说出这一番话来!”
甄五臣吁了口气,说道:“我也是为大哥着想,刚才我不知深浅,说了那些话,却比让我厮杀一场还累。冲撞了大哥,大哥莫要怪罪。”
说的刘舜臣和张令徽哈哈大笑,郭药师对送信亲兵说道:“让领头之人进来问话,其余士卒在城门外候着。”亲兵忙答应一声传令去了。
周南在城外等的正心焦,忽然见城墙上守军喊,让军头进去答话。韩贵在城下喊道:“王混子!如何不让我等众人一并入城?难道还怕我这百十人抢了你的涿州城?”
王子平在城墙上无奈说道:“都是听令办差,老哥莫怪。快请你家大人进城吧。”
只见城门稍稍打开,里面露出一排拿刀弄枪的士兵,石岳正要说话,周南摆摆手,让韩贵、石岳带人在外等候,自己一个人也不带,从城门缝中进去了,城门随即关上了。
看着石岳与手下军士担忧的眼神,韩贵从来都是嬉皮笑脸的表情也变得凝重和敬佩,说道:“周将军真是条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