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妃不情不愿回了枕流宫,发现三皇子正字等他。
“今日有时间来看母妃了?”瑜妃笑道。
“儿子不得不来。”三皇子板着脸道。
瑜妃教宫人换了茶,打发人出去,才道:“你父皇刚刚罚我禁足两个月呢。”
三皇子倒松了口气:“还好。”
“还好?”瑜妃忽然拔高了声音,尖声道:“就为个皇孙病了,就罚我这二品宫妃禁足?把我的脸面放在地下踩!他们还没确定是我做的呢……”
“是您做的?”三皇子的表情愈加严肃。
瑜妃惊觉失言,否认道:“不是。”
“是您做的。”三皇子确认道。
瑜妃顿了顿,板起脸:“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三皇子不可思议道:“那是皇长孙!说不定有一天还是皇太子!”
“凭什么我的儿子就不能是太子?我的孙子就不能是太子?”瑜妃赌气道。
三皇子疲乏道:“母妃,这件事儿子与您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想……”
“我想!”瑜妃拍着桌子道:“我想啊,儿子。她周安灵是个什么出身,竟压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将来还要做皇太后。不行!皇上明明更喜欢我。儿子,你外公如今官拜礼部尚书,母妃是后宫里头一号,你为什么就不肯争一争?总有一天,我要周安灵向我下跪!”
三皇子撇过头去。若论长幼,太子名正言顺。论势力出身,还有背靠金家的二皇子。更何况……三皇子暗想,先皇后出身一般,皇后则是商女,如今的太子妃的父亲官位也不高,这分明是在提防外戚坐大。这样想来,岂不是外家地位越高,越是没有继承皇位的希望。
“母妃已经为你选好皇子妃,乃是映州巡抚甘彬之女,这甘家也是数得上的大族,较之金家也不差多少。”瑜妃喜滋滋道。
“父皇答应了?”三皇子皱眉问。
“有母妃为你相求,你父皇怎么会不答应?”瑜妃自得道。
三皇子:“……”我竟无话可说。
“怎么了?”瑜妃奇道。
“没什么。”人选都定下了,此时再说什么也没用。三皇子意兴阑珊道:“母妃,日后千万不要再接近大皇孙,若是被人发现端倪,大祸即在眼前。”
瑜妃笑道:“怎么可能被人发现?本宫只不过是掀了掀孩子的襁褓,太子妃不会养孩子,不知道婴儿身上有汗时见不得风。就是当面见了,也不过就是本宫‘马虎’了些,着了凉也怪那孩子体虚。关本宫什么事?”
三皇子眉头越皱越紧,还欲再劝,忽有大宫女慌慌张张闯进来,颤声道:“娘娘,初烟跌死了!”
“什么?”瑜妃倏地站起:“你说谁?谁死了?”
“是初烟。”大宫女道。
三皇子看了看瑜妃,接着问道:“你才说‘跌死了’?”
大宫女点头哭道:“初烟喜欢荡秋千,闲时常与几个姐妹去玩。今日里她与人打赌,要荡个高的,谁知竟从那上面跌下来,将头磕在石头上,扶起来时,已经去了呜呜。”
三皇子追问:“与她打赌的人呢?”
“被带去问话了。”大宫女想了想,又道:“是初烟自己先提出与人打赌的。”
那被人引诱的可能性就不大了,或许就是意外也未可知。三皇子方欲松一口气,瑜妃脚下一软,顿时坐倒。
三皇子一把捞起亲娘,厉声斥退宫女,方回头低声问:“这个初烟有什么缘故?”
“什……没什么。”瑜妃缓过一口气,还要嘴硬,看着儿子略显严厉的眼神,到底心虚,低头道:“她若不死,我还想不到,就是她这几天总是念叨大皇孙……“
“所以您才想到要去掀大皇孙的襁褓?”三皇子咬着牙道。
瑜妃心虚道:“现在怎么办?”
动手的时候不和我商量,出了纰漏想起找儿子了?三皇子深深吸气,压下心底一股邪火:“您可有什么手书信物在她手上?”
“没有。”瑜妃立即摇头道:“说几句话便罢了,我怎么可能将要紧的东西交给别人。”
三皇子踱了几步:“他们既然想到杀人灭口,多半是不想此事暴露。”猛然回身,看见瑜妃面现喜色,三皇子强调道:“可至少他们是知道母妃的心思才会派人来挑唆!”
瑜妃又愁容满面:“这可怎生是好?”
三皇子叹道:“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母妃您千万不可再轻易行动,还是老实禁足吧。”
瑜妃咬了咬嘴唇:“没想到我这宫中还会有别人的手下,看来要好生清查一番。”
瑜妃在与儿子商议的时候,金贵妃也将二皇子叫到身边。
“那宫女已经死了。”金贵妃望向儿子。
二皇子挑了挑眉,迷糊道:“什么宫女?”
金贵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初烟。”
“儿子不知母妃在说什么?”二皇子道:“儿子早就出宫建府,与宫里并不熟悉,哪里知道什么初烟晚烟的。”
金贵妃半垂着眼道:“你还犟什么?哦,你这会儿还在惋惜那宫女死了,不能继续为你在瑜妃那里挑唆生事了吧?傻儿子,这件事既然我能查知道,你父皇更能查出来,你以为能瞒过多少人!”
二皇子哑然无语,半晌尴尬笑道:“所以母妃这是……为儿子扫尾?”
金贵妃不答。
“多谢母妃为儿子筹谋,儿子就知道母妃还是偏着我的。”二皇子笑道。
金贵妃漠然道:“你从来不听人劝,只盼你将来不要连累到我。”
“母妃你总是这样!”二皇子愤然道:“我哪里比邵威差了?母妃也帮一帮我吧。”
金贵妃拨了拨琴弦,幽幽道:“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有一个做皇帝的丈夫,再生一个想做皇帝的儿子。”
“母妃!”二皇子埋怨道。
“你走吧,我打算礼佛了,以后轻易不要再来见我。”金贵妃道。
二皇子默然,良久方道:“儿子会让母妃看到的,总有一天!”
神情郁郁地走出沁芳宫,二皇子的脸上现出一丝得意,喃喃道:“这就是所谓的先斩后奏?”母妃虽说不肯帮我,可如今事以做下,还不是要乖乖为我查缺补漏?
二皇子恍惚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种督促金贵妃扶助自己的方法。
可惜,大皇孙竟然没有病死。大皇子默默想道,不过,总会有机会的。何况只要他病了,就不会阻碍下面的计划。
族学的出现给沈家带来些新的影响。
晋王世子介绍来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都是学识渊博,身家清白,准备下次会试的举人。听说礼贤侯府如今有个探花儿子,还有榜眼女婿,自然欣然前往。打算一边教学生,一边温书,有机会再与榜眼、探花探讨一番。侯府里待遇好,又能结交权贵,何乐而不为?
沈淳暗中听了讲习,惋惜只能教三年,三年后人家就要应试去了。沈栗笑道:“这也是有利有弊的事。除了官学或书院,能潜心教学生的都是屡试不第,或如方先生一样不能下场的。这样的人教导学生的经验自然丰富,应对科举的手段却差些。再有就是如他们这样在景阳等待会试的举人,虽然做先生的时日短些,但因为就要参加科考,反而对做学问比较认真。”
附在沈淳耳边,沈栗轻声道:“还有一个好处,这两人既是要应试,几年后再相见时,多半已经是进士及第,位列朝堂了。如今好好相处,岂不比将来再去想办法结交的好?”
沈淳这才恍然。礼贤侯府现在发愁的就是在文臣中没有根基,现去攀关系,彼此都清楚目的,却嫌不够真诚。如今这二人羽翼未满,正好笼络,将来未必不可成为臂助。
沈淳反过来嘱咐沈梧与沈栗道:“要好生相待,不可有半分疏忽。”
沈梧如今有了正经事,终于不用听着妻妾的吵闹和儿子的尿布胡思乱想了。他摆出世子的面孔,还真有几分淳厚温和的样子。举人们倒有几分尊敬的意思,沈梧便越发认真起来。
因有沈淳发话,紫山郡主将沈柿挪到外院,叫他日日来族学念书。沈凌一房有沈柳,这小子本已有些厌学,沈栗带他来逛了一圈,发现这里孩子多,有玩伴,每日里倒巴不得早些来。
沈枫因科举不利,如今在府军前卫谋了个差事,做的不好,加之沈淳与他隔了房,沈家如今又渐渐在军中退出,一直也没能升职。他少年时心思有些偏,如今经历挫折多了,心态倒平和起来。听说有族学,便将沈枞送过来。
除了主家的孩子,沈栗还建议沈淳,让一些下人的孩子附学。
沈家有些下人是不当仆人相待的。比如有些侍卫,都是当初自军里追随沈勉和沈淳出来的。在沈家做个长随、护院,自然不能以普通仆人相待。还有如竹衣一般,自小经特殊培养出来放在儿子身边,许了将来放出去给一份前程,这也与普通家生子不同。
沈栗的意思是,便将这附学的资格算作一种赏赐。如今读书成本高,有孩子能够附学,这些人也会更忠诚一些。
不是所有人读书都能读出名堂,但能与主人家的少爷相见,没准能入了贵人的眼,选在身边做个书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