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过了半个时辰,天上真的下起雪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兰君垣翻了个身从房顶坐起,轻声敲着瓦片:“下雪了。”雪花舒舒懒懒从上飘到下,满天皆是,月光再那么一照,如碾碎的银子粉末,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辉。
林孝珏也没休息,放下趣÷阁抬头看向上方,那小孔根本落不下雪。
笑道:“门窗都锁着,我看不见。”
兰君垣道:“真是可惜,不然我带你上来?”
林孝珏想了想:“你还是把瓦,给我揭起来、”
“你披好衣服。”回答她的是说干就干。
冷气越来越重,屋子越来越亮,不一会的功夫,屋顶就开了一个簸箕那么大的窟窿。
林孝珏看着雪花从天而降,忙走过去。
抬起头来,看屋顶的人还在忙碌,笑道:“你再不停手,明天府里就会,查奸夫了。”
兰君垣噗嗤一笑:“为何不是刺客小贼而是奸夫。”
“你的披风,我拿给管事的穿了,少施氏在当场。”
兰君垣笑着将窟窿又缩一缩。
林孝珏整个人置在风雪里,她仰着头,眯着眼,看向苍天茫茫的尽头,笑容是兰君垣从未见过的舒畅。
兰君垣道:“冷不冷?冷了我就补窟窿。”
林孝珏摇头:“我们这样,算不算一起淋过雪了?”
“算,一起淋过雪,就是知己。”
林孝珏笑容一凝,脑中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一起淋过雪,我们就算到白头。”
说话的是谁?为什么她还是想不起他的脸。
兰君垣看她目光呆滞,跟初见时候一样,心中一疼,小声道:“你想到什么了?”
林孝珏慢慢摇头。
兰君垣想了想,慢慢走向屋顶最高处坐下来,抬手接了一片雪花,碰到手心就熔化。
他轻声道:“少羽跟我说,若是觉得不开心,就去看看大海,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林孝珏从屋里传来淡淡的声音:“我好似也听过,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就是想不起了。”
兰君垣道:“那时候十六七岁,一被母亲责打,我就带着少羽去塘沽,要走半个月,可看一眼海的辽阔,烦恼就真的没了。”
“这么多年,陈国公没告你御状,你真幸运。”
兰君垣吐了一口郁闷之气,嘴角一弯:“现在小姐一说话,我都省了长途跋涉了。”
下面没有人回答。
兰君垣笑着拿出玉箫:“我吹曲子跟你听,吹完我就走了。”
下面还是没人回答,但兰君垣能想象出她轻轻点头的表情,嘴角一勾,将箫孔凑近嘴唇。
波澜壮阔的声音倏然想起,好似群魔弄潮,还好似冰山撞裂,风啸云飞。
下一刻,成千上万的海鸥激流勇进,栉风沐雨……渐渐的风波过处,海面若镜……
林孝珏听完一曲,眉头紧锁、目光中崩裂出激动的光芒,颤声道:“你这是,什么曲子?”
兰君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听出她的异样,只静静的回答:“还没有想好,在塘沽岸边跟少羽坐着,看到了什么,就吹什么。”
林孝珏声音激动:“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兰君垣终于感到了不对劲,站起来脚尖轻点,来到窟窿边,向下一望,向来波澜不惊的女子攥着拳头,双目含情望着天空,两行热泪挂在她的脸上。
知道她一定想到了什么大事,忍住心下的激动,轻声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林孝珏看向她,笑的灿烂:“你还记得,问我叫什么?”
兰君垣心通通跳:“你当应过我,若是想起来,第一个告诉我。”
林孝珏点点头,声音哽咽:“桃花落影,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我娘,喜欢看的书,我乳名叫,海潮。”
什么书里有这句话兰君垣一点印象都没有,此刻他也没心情想这件事,口中喃喃念叨:“海潮,海潮,真是好听的名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