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师施为郡主,并且为她加封地和食邑的圣旨很快便下来了。这道圣旨一出,国公府阖府上下都惊了。
庆朝的公主地位尊崇,虽比不得皇子郡王,但均有实封。
昌宁长公主的封地便是在鱼米之乡江南的昌宁县,只是公主不会就封,只享有封地的税收。昌宁公主膝下无子,按照法制,公主离世之后,朝廷会收回封地和食邑。
但凡事皆有例外。
若是非常受宠,公主的女儿也能继承其食邑。
上一世,昌宁公主的封地自是被收了回去。彼时,师施以为自己能做太子妃,对此便并不怎么在意。
重来一世,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这女子腰杆儿硬不硬,从来都不是夫家给的,而在于娘家和自己!
太后和皇帝不是说最疼她吗?
既然如此,一块小小的封地自然是不能吝惜了。
若是师施想要的是昌宁县,就算太后与皇帝同意,怕是朝臣们也会反对。但如今,她要得只是岭南道的一块微不足道、基本没人要的小地,自然不会有人上赶着去讨嫌。
毕竟,谁不知道长乐县主,哦不,长乐郡主受宠?
再加上卫国公府的威势,聪明人都选择明哲保身,毕竟岭南道的一块小地并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太后。
莫说是一县之地,便是一粒米给了师施,太后韦氏都觉得心里不痛快,跟割了她的肉一般,浑身不得劲!
慈宁宫里,气氛很是不好。
太后躺在软榻上,面色阴郁,冷声斥道:“果然是那个狐媚子生的,与她母亲一般,惯是个会笼络人的!”
韦氏是越想越气。
庆朝开国已经有两百多年了,皇室子孙繁茂,多年下来,不知舍了多少封地出去。待到当今继位,手头上的地都不多了。
如今,便是宫中的几位公主也还未有封地,长乐那个孽种,倒是比公主还金贵了!
“娘娘,不过是些许小事,您何必如此动气?可莫要气坏了身子。”伺候太后的陈女官柔声笑着上前,跪在太后身前小心翼翼地为她捶腿,“那岭南道自来就穷苦,一个下县而已,还不值得您为此与陛下起了隔阂。”
“按着陛下的性子,若是您执意反对,说不得陛下他会赏得更多。毕竟,陛下心中对昌宁公主和长乐郡主有愧疚。”
闻言,太后的脸色越发阴沉,咬着牙道:“当初哀家便不应该把昌宁那个小贱人抱回宫!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若不是……”
说到这儿,她眼圈发红,眼底有恨。
“若不是她,哀家的宏儿也不会去得那般早!”
“娘娘节哀,此事已过了,小心隔墙有耳。”陈女官忙提醒太后,“宏殿下在已经去了这么多年,娘娘可莫要因此伤了自己的身子。想必宏殿下也不愿看到娘娘为他伤怀。”
太后眼中的泪终究是没有落下来。
“是呀,宏儿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韦太后叹了口气,“他定然是怪哀家的。”
“娘娘莫要这般说,您当初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您不那样做,非但是宏殿下,怕是您与陛下也保不住啊。宏殿下会理解您的,至少……宏殿下还多活了几年,享了几年的福才走的。”
这便要提到三十几年前的一桩旧事了。
那时,韦氏虽然是皇后,但入宫多年无所出。先帝子嗣虽然单薄,但膝下却也有一个皇子,乃是贵妃所出。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韦氏不得不到处求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努力多年,终于怀上了。谁知,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却是一对双胞胎!
在民间,能得一对麒麟儿,那是大喜事。
可在皇家,男双胞胎却是大忌,视为不详!此事若传出去,不但两个儿子有性命之忧,便是韦氏,怕是也要被皇帝厌弃。
皇后之位岌岌可危。
无奈,韦氏只能忍痛舍弃一个儿子,从外面抱养了一个女婴,对外称是龙凤胎。
两个儿子身体一弱一强,被放弃的便是那个体弱的。
恰好那时,她兄长的一个妾室与她同日生产,诞下一个女婴。如此这般,才算是蒙混过关。
那妾室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因为长得貌美,便被她的兄长赎身买回了家。但刚入门,便诊出了身孕,八个月便生下了女儿。
那贱妾可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曾经也不是清倌,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女婴的身世。
若不是事态紧急,实在无法子,韦氏是万万不会换来这种血统不纯的孽种的。
韦氏本来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这个女婴夭折,但女婴长得极好,眉间一点朱砂痣,衬得她越发玉雪可爱,先帝很喜欢这个孩子,受宠程度比之太子更甚。
而那时,先帝虽然直接封了她的皇儿为太子,但接下来宫中却接连有皇子出生。太子的身体刚开始看着不错,但渐渐得竟然弱了下来。先帝虽宠爱太子,但担心太子夭折,便也很看重其他的皇子。
无奈,韦氏便只能压下内心的杀意,甚至还要借着这个孩子争宠。
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然而,昌宁那个孽种竟然不要脸的勾搭上了她的儿子,两人甚至还有了苟且。
彼时,两人还是名义上的兄妹。
这等丑闻若是传了出去,她儿子的储君之位怕是就要因此没了!
韦氏并不认为是她儿子的错。
当时的刘循虽然知道了昌宁不是他的妹妹,可她儿子自来守礼稳重,定是昌宁这个狐媚子仗着那张脸勾引了刘循。
与她的母亲一样,生来便是下贱的!
她让那贱妾的女儿做了公主,那贱妾竟然不满意,还想以此威胁她。后来更是害得她的宏儿夭折,此等蛇蝎,她岂能容她?!
韦氏直接命母家暗地里处置了那贱妾。
当初若不是她兄长苦苦哀求,在贱妾生下女儿那日便应该去死的。
在知道刘循与昌宁的事之后,韦氏是起了杀心的。那时,先帝病重,她处事小心一些,必然不会引人怀疑。
可谁知道,那小贱人勾搭了她儿子还不够,竟不守妇道,还勾了别的男人。
卫国公师容凛直接向先帝请求尚公主昌宁。
先帝允了二人的婚事,亲自为二人主婚。
师容凛手握兵权,师家世代忠良,为大庆立下汗马功劳。便是先帝也要忌惮几分,如今他愿与皇家联姻,在先帝看来,还是一件好事。
而且,对外昌宁还是她的女儿,是太子的亲妹妹。
为了太子能顺利继位,她非但不能杀了那个小贱人,还必须捧着她。如此,才能换取卫国公府的支持。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昌宁那个贱人也死了。
但每次想到这些事,韦太后便觉得心气不顺。
尤其是昌宁还留下了一个小狐媚子!
想到师施那张脸,太后便恨不得让人给她抓花了。若不是那张脸,皇帝又岂会如此优待这小狐媚子?皇帝认定那小狐媚子是他的女儿,但韦氏可不认这个孙女!
谁知道那是谁的种?
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况且师容凛祖上也曾与皇室联姻,也有皇家血统。
陈女官伺候韦太后多年,一看她脸色,便知道她这是气得狠了。
她眼珠子一转,便道:“娘娘,奴婢倒一计,可让娘娘出出气。”
“什么法子?”太后问道。
陈女官答道:“过不了几日,卫国公便会启程去岭南。想必娘娘也不愿长乐郡主跟着去吧?但长乐郡主若是执意要走,娘娘也不好阻拦,否则会让卫国公起了疑心。”
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虽然厌恶师施,恨不得立刻杀了她。但为了大局着想,师施还不能死。她若是死了,便没有了可牵制师容凛的棋子了。
自然师施也不能离开长安城。
否则,他们手中便没有了制衡师容凛的筹码。
陈女官道:“所以咱们得想个法子,把长乐郡主留下来。”
“如何留?”太后阴着脸。她不能主动强留师施,不然,师容凛那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定会生疑。
“卫国公极其疼爱郡主,若是长乐郡主身体不好,以卫国公的爱女之心,自然不会带她去岭南。”陈女官笑了笑,“娘娘,您说奴婢说得可对?”
“不错!”太后的眉头舒展了,“你派人给齐氏传消息,务必把人给哀家留下来。”
正这时,一个太监小跑着进来。
“太后娘娘,奴才有事禀报。”
“何事?”
太监顿了顿,回道:“卫国公府那边传来消息,长乐郡主把齐嬷嬷打发去庄子上了。”
“什么?!”太后蓦地从榻上站了起来,阴沉着道,“给哀家细细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这么巧?
那个草包不是最信任齐氏的吗?为何突然把人打发去庄子上了?
师施最终也没有为师桓上药。
既然知道了她目的不纯,师桓自然不会再任由她靠近自己。况且,他想到了那肌肤相触时带来的异样,目光越发幽暗。
两辈子,他都未曾遇到这般情况。
是偶然?
不,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偶然。
他隐藏得极好。
两世,都没人知道他的怪病。这是他的软肋,是他致命的弱点,他绝不允许有人以此来利用……甚至控制他。
师桓曾经从未把这怪病放在心上。
能不能与人接触,他并不在意。
可如今……
正这时,身后的门又开了。
一阵香风袭来,一道娇腻的女音柔柔响起,“郎君,奴婢来伺候您上药。”
边说着,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便慢慢朝他伸了过来。
师桓身子一顿,
本来欲推拒的手缓缓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