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历来不喜两种人,一是小人,二是贼人。
再过几天便是农历七月初七,传统的七夕节,街上开始设置专卖乞巧物品的市场,半生花店也不例外,我早已全权交给鸦泽去办。而现在,我正坐在舒服的椅子上审阅鸦泽给我的清单,这是七夕当日会出售的花束。在我身前还有个陌生的姑娘被尘铭拎着,丧气地垂着头。
这样的局面已经维持了一个小时,要说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因为在此之前我才下船,已经是下午了,本来还想在外面消磨几天才回来,却见小逆那只叛逆的猫急急忙忙地赶来通知我店里进了贼,只好让源将那只早没了最初那般狂妄的蛟安顿在瘾城的池塘里,匆匆与狐九道别赶回店里。
跨入店门就已经看到尘铭正轻松地拎着一个拼命想挣脱下来的小姑娘,随后我只是淡定的让鸦泽将七夕乞巧的账单给我瞧瞧,一看便看到了现在。
我一直以为贼偷东西也是份级别的,饿了偷吃,穷了偷物,馋了偷人,还第一次遇见有人偷花的,而地上则是抖落的满地桔梗。
“你……”我抬眸打量起这个已经挣扎得没了力气的姑娘,她一直咬着下唇,不知是紧张还是不甘。打扮清秀,穿着整齐,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不过她胸前的徽章吸引住我,学生?
面对我质疑的目光,她努力让自己不要那么紧张,蹂躏着衣角的双手放松又握紧。
“现在的老师都教学生偷东西了?”小逆不屑起来,从我肩上跳到身后的靠背上,“废物!”
我轻翘起椅子,成功让它从靠背上摔下去,接着示意尘铭把她放下,问的第一句话是:“你吃饭了吗?”
她显然没料到我会问与事不沾边的事,想了想,摇摇头。
“那就一起吃饭吧。”鸦泽早已把饭菜布置好,飘来的香味还真让人有些饿了。
在陌生的环境,她吃得并不自在,几乎是一粒一粒的细嚼慢咽。
“你叫什么名字?”
她犹豫了片刻:“茗熙。”
“不上学?”
“休假。”
看了她一样,我记得现在还是上学时间,接过鸦泽递来的茶:“为什么偷花?”
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慢慢放下,另一只手随意地擦了擦嘴,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双唇,没有说话。
我笑了笑,夹了些菜放入她碗里:“先吃饭吧。”
对于现在这种情况,她有些拿不准,坐立不安:“我没有钱。”
“这顿饭不收钱。”顺手将跳上桌的小逆扫下去,丢了条小鱼给它,自从店里多了一只猫以后,每一顿饭都少不了鱼。
“你这是在藐视本大爷的威严!”被赶下桌的小逆愤怒地吼道。
我又丢了条小鱼给它:“客人面前,别失了礼貌。”
茗熙并没有动筷,也没过多理会我和小逆的互动,抬头看着我:“我是指花。”她转而看向那一地还未打理的桔梗。
“你的项链很漂亮。”我赞叹道,骷髅状却晶莹红透,堪比被雕刻过的红宝石。
尘铭看向她胸前的项链,骷髅头的形状,确实红色水晶的质感:“好诡异的项链。”
她紧张地握住锁骨之间的项链:“这个不值钱。”随后弱弱地补充道,“我可以在这里打工赚钱来还你。”
“我的店没什么生意。”笑答,“不过三天后的七夕节你可以帮忙。”
“好。”
“卖桔梗花。”
她惊讶地看着我:“七夕,不卖玫瑰吗?”
“不卖。”半生花店的玫瑰一人一生只能买一朵,送给一生挚爱,不会在这种场合售卖,这也是我对木子安的承诺。
“我还有个条件。”我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缓缓向下移动到她的锁骨之间,“为了防止这三天你偷偷离开,你胸前的那条项链由我保管。”
她握住项链上的手更紧了些。
“你可以拒绝。”笑看她。
她就这么静静地与我对视,双手紧握胸前的项链,当所有人以为她不会答应时,她突然像做了什么决定般猛地一扯,项链从颈后断开。
“给。”
我将手摊开,那条项链好似通了灵性般从她的手中缓缓飘落在我手中:“你离开的那天,我会还你。”
“我住哪儿?”她一改之前的柔弱态度。
“我这儿只是花店,要住还得劳烦你去外面找旅宿。”我将项链放入怀中,继续吃饭。我说过,我不喜贼人。
“那他们呢?”她指了指在场的尘铭和鸦泽。
“他啊,后院能看见夕阳的那块石头上。”我指了指尘铭。
她好奇地指向鸦泽:“那他呢?”
“可能你还没打听清楚,我的店里有位24小时的员工。”其实当初我也很惊讶,鸦泽竟从不睡觉也从不犯困,不过瘾城奇人异士极其多,也就淡然了。
“茗熙姑娘若吃饱了,便先去找个落脚地吧,太晚了不安全。”我放下碗筷起身离去。
这里的夜熄灯很早,我还是习惯性的点燃蜡烛,晃动的烛光显得万物寂静。
“在想什么?”熟悉的纸条上熟悉的字呈现在眼前。
“在想,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故事。”我笑看烛光摇曳。
“她是有缘人?”
我并未正面回答鸦泽的话,回想起在茗熙情绪变化时她胸前随之泛光的项链:“她的身上有妖气。”
“她是妖?”
“不,是它。”手里握着的,是从茗熙那里得来的项链。
“小妖,你为什么这么确定她会将那条项链交给你,看得出来,她很宝贵那条项链。”
“你见过哪个学生在上学期间逃课是为了偷花的吗?”并且偷的还不是多名贵的花,“并且……”我朝鸦泽笑了笑,“她已经在隔壁旅宿住下了,听说收费挺贵的。”
“她有钱还偷花?”这下轮到鸦泽不解了。
“因为她的目的不是偷花,她只是为了留在这儿。”
“为什么?”
“那就得问问这条项链了。”我摊开手,鲜红欲滴的骷髅头掉落空中,在烛光下泛出别样光芒,妖艳而诡异。
鸦泽显然不太理解我的意思。
“它叫‘燃骨’。”顾名思义,燃烧的骨头。我的手向蜡烛上方移动,燃骨缓缓移到了火焰中,“燃骨,烧不死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