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晚自习的时候,赵永振到班里来。
第一句话就是:“窗户边的同学把窗户打开,散散味。”他的脸皱成一团,“以后不能在屋里吃东西,尤其是辣条,味儿太大了。”
底下没人应。
姜之栩看到祝婕把辣条默默塞到桌洞里。
赵永振有正事要说:“咱们下周的周末考试啊,这次会换班,你们好好备考。”
姜之栩原本无精打采,这话刺到了她,她一下子从桌上直起腰,警惕起来。
尖子班向来根据大考的排名来定名额。不过为了保证学习的连贯性,避免经常换班带来的不适感,只有期中期末考试才会换班。而高三下学期高考冲刺,为防止学生压力过大,只有上学期的期中、期末两次考试,才会换班。
大家都以为下次换班至少要等国庆假回来之后呢,谁知赵永振突然“扔了个炸弹”,班里顿时乱作一团。
赵永振拍拍桌子:“这次考试是“一三八”三校联考,校方很重视,你们更得重视。”
赵永振笑,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感觉:“是骡子是马是时候溜溜了。”
……
全班都蔫儿了。
姜之栩更是成了霜打的茄子。
她上次考试排第37,危险人物。
不过在学霸堆里,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自我调节能力比以前强了很多。
班里同学虽然刚开始抱怨,但上课铃响了之后,一个比一个学的认真,下课了也没有人动弹。
受他们影响,姜之栩也逼自己进入状态,效率比之前还高。
晚上放学的时候,裴宣濡几个住校生还在位子上坐着学习,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姜之栩悄声收拾书包出门。
下到二楼的时候,李衔九正在楼梯口站着,他先看到的她:“怎么这么慢?”
她步子一顿,随口扯了个理由:“和同桌讲题呢。”
他神色懒散,耐人寻味的“哦”了一声,说:“就是你的帅哥同桌?”
姜之栩一愣,停住了。
“对了,你在你们班排第几?”他很快转移话题,刚才那话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37。”她在班里虽然倒数,但成绩却是全校排名,按理说没什么拿不出手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点难以启齿。
他下楼,走得不快不慢:“那你有点危险啊。”
姜之栩知道他在说换班的事儿,总觉得他是在揶揄,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比你危险。”
言外之意:你又没排名,考第几都行。
他步子乱了一下,背忽然抖动,转过脸,笑得那叫一个深,露出两只梨涡:“是是是,这话倒他妈不假!”
姜之栩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接话。
正好这时有个男生喊着李衔九的名字从教学楼里跑过来,他和他们一起去车棚推车子。
出校门之后,高航掏了根烟,一根递给李衔九,一根咬在自己嘴上。
刚想点火,李衔九把他嘴上的烟揪了下来,随手掰成两段,丢他怀里。
高航就骂:“你他妈……”
“人家小姑娘,闻不得烟味儿。”李衔九淡淡睨了姜之栩一眼。
姜之栩一懵。
高航看了眼姜之栩,明白了几分,笑:“是,姜之栩嘛,我认识,好学生。”
他给姜之栩道歉:“别介意哈。”
姜之栩被风吹得有点飘飘然,思绪跟不上,只是说:“没事。”
随后男生们开始侃天侃地,把她晾了一路。
到家的时候,孟黎正在收拾橱柜,地上零散放着过期药和不用的小物件。
这天姥姥来家,炖了排骨汤,他们书包都没放,孟黎就赶他们去喝汤。
姜之栩进厨房盛汤,李衔九去拿筷勺,忽然说:“对了,明天起分开走吧,这样以后就不用迁就各自的时间了。”
一滴热汤溅到手上,姜之栩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没发觉,眼巴巴在等着接碗:“本来我今晚上就想自己走来着,结果,你穿这样……”他顿了一秒,眼睛扫在她身上,似笑非笑别有深意,“我怕再有流氓给你吹口哨。”
这……
姜之栩心里飘过一万个省略号。
她把勺子嗑在锅沿上,偏头瞥他一眼:“分开走这事儿你下午说过了。”
他一顿:“有吗?”
“有。”她端碗转身,“让让。”
他侧身。
目送她端着碗出去。
从那晚之后,姜之栩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上学的时候,她自己走,放学就和舒宁项杭一起走。如李衔九所说,她的自由度比以前高了,比如晚上放学,可以和朋友们去操场走两圈再回家。
而他们之间,却成了“不得拜的街坊”。
他早晨出门的时候她才刚起,晚上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洗完澡了,唯有中午,他回家吃饭,两人能碰一面。
往远了说,日子变得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往近了讲,又似乎也有那么一丁点不同。
各种差别在于心境。
好在姜之栩一直都是个很规矩的学生,自从下了考试通知之后,时间都变得不太够用,她没有忘记主次,永远把学习放在第一位上。
不知不觉就到周末了。
周六周天下了两天的雨,也考了两天的试,考完试之后不用上晚自习,大家回屋排好桌椅就可以放学了。
中午的时候,舒宁约姜之栩和项杭去光明广场吃旋转火锅。
项杭在三班,和姜之栩一个楼层,于是两个人一起去楼下21班找舒宁。
没想到舒宁班门紧闭,班主任在讲台上,正训话。
项杭一脸生无可恋:“张志华以前是我班主任,特别能念叨,而且我敢保证,越是有人等,他就越拖延不放学。”
姜之栩眼睛往屋里看,问:“有那么夸张吗?”
项杭说:“可太有了。”
舒宁在第二排中间位置,一偏脸看到了她们。
项杭肢体夸张的说着哑语“我们在门口等你”,舒宁小心比了个“ok”的手势。
姜之栩在这时候看到了李衔九——他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正趴着睡觉,外头的风,把他头顶的一缕头发吹得左右摆动,就像芦苇。
门外也有别的班的同学在等人,都够着脖子往屋里瞅。
这时,楼道里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走廊里的人都扭脸去看。
来人姜之栩认识,叫满娇。
她从楼道里走出来,看到大家都在看她,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依然我行我素的和伙伴说笑。
项杭剜了她一眼,低声骂:“怎么不笑过去。”
姜之栩拽拽她:“你神经病啊。”别再让人听见了。
项杭做了个鬼脸。
满娇却在这时候喊了声:“姜之栩?”
姜之栩一愣,和项杭对视一眼,随后两个人同时往满娇那看。
满娇走到姜之栩面前,笑盈盈说:“你好啊。”
姜之栩问:“我们认识吗?”
满娇不在意的甩甩马尾:“现在是不认识,以后嘛……”
“以后啊,她可是你嫂子。”满娇的朋友笑道。
满娇嗔道:“别乱说。”
可脸上那抹胜券在握的表情,却再明显不过。
项杭轻呵了一声,转脸冲姜之栩撇了撇嘴。
姜之栩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只知道自己没有笑。
满娇又问:“你等谁呢?李衔九?”
姜之栩摇头:“我朋友。”
满娇说:“哦,高航请大家滑旱冰,还以为你和我们一起呢。”
姜之栩笑笑,项杭忽然插话进来:“妈的,还放不放学啊,张志华疯了?”
谁知话一落,门开了,张志华一脸严肃走了出来。
他应该是没听见项杭的话,但项杭还是吓得一哆嗦。
满娇见门开了,也顾不上和姜之栩说话了,喊着“九哥”,从后门进班去找李衔九。
项杭吐槽:“这声‘九哥’喊得跟‘客官’似的。”
姜之栩一头黑线。
李衔九比舒宁更早出来。
满娇扯着他的袖子,不知在说什么,笑得眼睛都没了。
姜之栩告诉自己不去看他们。
却有男生叫她:“姜之栩?我没看错吧,您今天怎么有空下凡了?”
“哈哈哈。”姜之栩还没怎么着呢,项杭笑得比谁都猖狂。
舒宁走过来,问:“笑什么呢?”
项杭声音很大:“我笑姜之栩是天仙!”
那男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哎呀,见女神激动嘛。”
满娇脸色不是很好,同是过来找人的,却被比了下去,哪个女生都不会好受,就先扯开话题,问李衔九:“咱们走吧?”
姜之栩看了眼李衔九,他插兜懒散站着,没有回话,却先迈步离开,后面跟着一群人浩浩汤汤。
他好像天生就有种让人愿意追随的气场。
满娇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姜之栩,示好似的笑了笑。
姜之栩怔了一秒,也回之一笑。
周末考完试,成绩和排名在周一晚自习的时候就出了。
班长把成绩单贴到后墙的信息榜上,下了课,大家都跑到后面看成绩。
姜之栩很识趣的从后往前看——673分,第35名,竟然还提高了两名。
她捂着心脏,满意的从人堆里挤出来。
正巧舒宁在门口张望,看到姜之栩,她跳起来摆手。
姜之栩小跑出去,问:“怎么了。”
“我心空了姜之栩。”舒宁眼睛瞪得老大,激动地不行,“你不知道,李衔九他有多牛逼!”
舒宁一直都是很软的女生,从不说脏话,也没有这么夸张过,姜之栩不由好奇:“什么情况?”
“699!”
“啊?”她疑惑。
“他的成绩!”
“啊?”她震惊。
其实舒宁说出这个数字,姜之栩就隐隐约约有了预感,却没敢真的往成绩上想。
这下,她彻底惊呆了。
舒宁走后,姜之栩又挤进人堆里去看成绩。
从上往下看。
班里第五考了……
这么说,李衔九考了年级第六。
如果说之前的李衔九,只在小范围里被同学们知晓,那么这次考试,他直接一考成名。
在超市排队的时候,在厕所洗手的时候,在下楼梯的时候……总能忽然听到“李衔九”三个字。
而他的名字之后,总是带着许多不可言说的爱慕和遥想。
换班一直拖到周六早晨。
第一节自习课的时候,赵永振领着四个同学进班,其中就有李衔九。
姜之栩摘掉眼镜,等他做自我介绍。
他声音很好听:“大家好,我叫李衔九。”顿了下,淡淡笑说,“你们应该都认得。”
同学们都笑了出来。
初来乍到,他有些狂。
可不令人讨厌。
只让人觉得,他理所应当就该这样。
赵永振清了清嗓子,说:“既然班里来新人了,那咱们就得重新调下座位……”
李衔九忽然举手:“老师,我想坐最后一排。”又补充,“最好靠窗或者靠墙。”
赵永振皱眉问:“你哪来那么多毛病?”
李衔九大言不惭:“学习习惯嘛。”
赵永振往底下看了看,视线落在姜之栩这边:“张强,你愿意换吗?”
张强是个爱穿格子衫的男生,一向只对学习感兴趣,对换座求之不得,忙说:“愿意愿意。”
于是李衔九就这么跑到后面来了。
姜之栩的后面。
她不由把脊背挺了挺,说不出哪儿不自在,总觉得背后长了双眼睛似的。然而下课之后,她趁着上厕所,起身往后看了一眼,才发现人家正睡觉呢。
祝婕和姜之栩一起去厕所。
刚出教室,她就神秘兮兮:“我知道你写得什么了。”
姜之栩没反应过来。
祝婕讳莫如深:“李衔九。”
姜之栩顿了下,但还是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祝婕干脆直言:“李什么九,李衔九。你试卷上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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