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这饭还是两人一起吃的,就卫其轩那动不动就黑化的脾气,洛霜还真能惹他不成?
不过他也乖觉,自己妻子发脾气就哄着,于是笑得那叫一个好看呀,再诱人没有了。
就冲着这张脸,洛霜觉得,得,人是自己选的,好看就完了。
吃完饭后,卫其轩带着洛霜,前前后后逛了好几遍校园,宣誓主权来着,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那些人追求爱情的,都不要靠上来,我们就是最美的爱情。
等到下午上课铃响,卫其轩还不想叫她走,那洛霜可就不惯着了,直接掏空了他的钱包,然后叫上白余亭开车,消费去。
“师娘,您是想去广丰商场吗?”白余亭利索的开车,询问道。
“你怎么还叫上师娘了,”洛霜笑道,师娘?这是什么见鬼的称呼,把她都叫老了。
“我是先生的学生,您可不就是我师娘嘛,”白余亭笑嘻嘻的道。
“可别,都把我叫老了,还是叫太太吧,这样安全。”虽说现在是在车上,但谁知道哪里就隔墙有耳呢。
“好嘞,太太,您要买点什么?”白余亭立马改口。
洛霜笑着道,“看到什么好的买什么,今天先生请客。男人身上就是不能留钱,不然啊老是招花引蝶的。”
“那你可误会先生了,他决计不是这样的人,先生喜欢您喜欢得跟什么似的。”白余亭帮着自家先生辩解。
“得得得,你别给他说好话,不然今天的好东西就没你的份了。”洛霜挑眉打趣。
白余亭闭嘴,“那我谢太太赏。”
洛霜失笑,下车,广丰商场到了。
这是一座四层的大楼,里面商品琳琅满目,洛霜足足逛了两个小时,给自己买了一个项链,给卫其轩买了一对袖口,再给家里的佣人们买了两身衣服,全当工作服了。
然后剩下的钱,她离开商场,找到了一家老裁缝铺子,预订了两百套孩子的衣服,打算送去给孤儿院的孩子们。
裁缝铺会根据不同年龄段,做不同大小的,至于高矮胖瘦,那不用操心,因为每件衣服都是往大了做的,预防着能穿好几年的。孤儿院的孩子,是不可能穿绝对合身的衣服,都是从宽松的开始穿起,直到再也穿不下了,就传给下面的弟弟妹妹,然后他再捡比他更大的孩子衣服穿。
洛霜选这家裁缝铺的原因就是,他们进货的布料结实,裁缝针脚细密,轻易不容易破,除非拿剪刀来剪。
从裁缝铺出来,白余亭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自己站在一旁候着,见她过来了,忙拉开车门,“太太今天逛的开心吗?”
“开心,”洛霜笑着道,“我呀,把你家先生的钱全都花光了,怎么能不开心。”
白余亭也笑,“太太开心,先生就开心。”
说着细心关好门,然后绕到驾驶座,车子发动后,他询问道“太太,直接回去吗?”
洛霜拉上白色的窗帘,微微露出一角,打量外面的情形,“有人跟着我们?”
“是的。”白余亭依然保持笑脸,但嘴里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从我们离开校门就一直跟着,我刚开始还没注意到,以为是碰巧遇到了。可那姑娘三次从我面前过,就不能不让人怀疑了。”
“姑娘?”洛霜疑惑的打量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白余亭所说的姑娘。
“现在不在,刚刚从我面前过,往前头去了。”白余亭道。
“那行,那我们直接回去,要是真有问题,她早晚会现身的。”洛霜道。
“好,”白余亭答应了一声,开始启动车子。
车顺利开出去了,然而在拐角的时候,一个人影窜了出来,白余亭来不及刹车,只好狂打方向盘,偏离了一点方向,倒是把路边的摊子给撞到了,那人也摔倒了。
车停下来,洛霜坐直了身子,透过玻璃向前张望,“撞到人了没?”
白余亭脸色焦急,“好像是撞了。”说着他急急忙忙推开车门,往前一探,又是这姑娘?
他脚步停了一瞬,然后维持之前的表情,走到那姑娘身边,“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
那姑娘上身穿着碎花短上衣,下身是浅灰色裤子,手里还拿着一个花篮。此时,她趴在地上,嘴角有血流出,花篮掉落在不远处,花都洒出来了。
她似乎想撑着爬起来,可剧烈的疼痛让眼角都沁出泪来,却还是无法动弹。
白余亭忙阻止,“姑娘你别动,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洛霜也下来了,见这情形,也顾不上这姑娘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先救人要紧。
她拉开后座的车门,对白余亭道,“你把她放在后座上,先送去医院。”
“那太太您?”白余亭询问。
洛霜留下处理后续,刚刚为了避开人,白余亭一共撞到了两个摊子,一个是卖烧饼的,一个好像是卖各种扇子的。
摊子的主人都没事,他们见到小轿车冲过来,就先往后躲了,有摊子作为缓冲,倒是没受伤。
洛霜提出要赔偿,买烧饼的大哥就老实道“我这有一半烧饼撒了,不能吃了,您给一块大洋就行,摊子我回去自己修一下。”
洛霜点头,给了五块,“剩下的,是修摊子的钱。”然后又问买扇子的,需要赔多少?
那人油滑,张口就要十元,其实他的扇子大部分都是好的,即便落到了地上,也没有多脏,捡起来照样能卖,顶多今天的生意做不成了,摊子倒了。
洛霜懒得和他废话,直接赔了十块银元,然后又给卖烧饼的补了五元,就直接招呼不远处的黄包车,“送我去最近的医院。”
突然得到这么一大笔钱,卖烧饼的欣喜若狂,今天的烧饼也不卖了,收拾收拾回家吧。
卖扇子的凑上去,“今天要不是我,那位太太也不会给这么多,大哥不给点佣金啥的意思一下?”
卖烧饼的懒得搭理他,“那是那位太太慷慨,说得你做了多大贡献似的。这次是人家好心,懒得和你计较,要是换成别人,你且小心着吧。”讹人也不是这么讹的。
“嘿,你这人。”买扇子的不服,不过看到手里白花花的银元,好心情的吹了一口气,然后凑到耳边去听响。
这声音,怎么就这么美妙呢?!
今儿生意不做了,去找个姐儿乐呵乐呵。
洛霜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桩事,径直去了医院。
到医院后,那姑娘已经被治疗过了,正躺在病房里。
洛霜询问情况,白余亭眯起眼,掩去眼里的怀疑,“医生说她运气挺好,没什么大碍,内脏有一点点破损,吃药休养几天就会好,然后就是腿,断了,三个月后才能下地行走。”
“那行,那我让刘婶和花儿轮流过来照顾她,你一个大男人不方便,等她出院了,再说赔偿的事,这期间的医药费和营养费都我们出。你和她说清楚,让她安心养着。”说着,洛霜看了一眼手表,“我就先回去了,你先生要是没看到我在,该着急了。”
“好的,太太,您放心回去吧,我在这里照看着。”白余亭点点头。其实,除了照看之外,还有监视的意思,这姑娘故意撞自家的车,究竟打的什么目的。
洛霜回到家后,就把刘婶和刘花儿叫过来,“医院那边,你们轮流去,除了要照顾她的身体,还要留意一下,看她都和谁接触了,说了什么。对了,花儿,你年纪和她相仿,还比她小点,估计她不会对你防备太过,你打听打听,她到底是什么人?”
两人郑重的点头,刘婶做完晚饭,还特意熬了鸡汤带着,先去了医院替换白余亭。晚上她就在那边守着。
卫其轩下班,是白余亭去接的,路上把这事说了。
卫其轩细细琢磨,法国那边的事都了了,即便田中家主对女儿的死有疑惑,也不会查到自己身上,更何况,松下川已经回了日本,把田中家搞得鸡飞狗跳,田中家主也没时间再关心外面的事了。
至于其他的,无论是红党的事,还是其他相关,都已经扫好了尾,不说万无一失,至少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猜到他身上的。
既然不是rb人,那会不会是国党的人?军tong,还是中tong?
洛霜惊讶,“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文人,那两个特务机构盯上我们干什么?”
卫其轩猜测,“应该还是威廉公爵那边露了痕迹,叫他们察觉,□□的时候,是我们牵线,才让红党的人购买到了大量的粮食。”
啊这,没天理啊!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内的百姓饿死不成?
“我们也给他们提供粮食了,”洛霜低落的道。
当时的环境,大方向上还是国党掌握了权力,那要救更多的受灾百姓,就不可能饶过他们去,于是卫其轩想办法,叫他们买到了美国粮,这才勉强没叫百姓们饿死。
当初那渠道,是和威廉公爵这边隔开的,可同一时间,相同的手法,两个卖粮的人,还同时压低了价格,给足了国内优惠。
这样的情况,很难不让人联系到一起。
“那他们这是想干什么?怀疑我们通共,监视起来?”洛霜皱眉,搞政治的人心脏,这话不是说说的,明明帮了他们,给了他们莫大的好处,他们却因此怀疑卫其轩,这换谁谁心里不委屈?
“反正我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华国的百姓,你就当我们是冲着功德去的,就不委屈了吧?”卫其轩笑着安慰。
“这功德,我没想要,”洛霜抿抿嘴,她只是不愿意自己的同胞受苦,如此而已。
卫其轩轻抚她的后背,“他们目前还没有怀疑我们通共,只是觉得我们无组织无党派,不好掌握。他们掌握不了,也不会允许我们和共亲近,如此而已。”
“那这意思,为了叫他们放心,我们还就得活在他们的监视下?”洛霜询问。
“不着急,看看那女人想干什么吧,我们顺势而为,当然,你不喜欢我肯定不叫他们进家门,不过,如果他们要住在周边,那这谁也阻止不了。”卫其轩道。
“会不会影响到洛雪?”洛雪就在他们隔壁,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呢。
“不会,这事和她没关系,”其实一回国,卫其轩就叫人查了洛雪,以及洛家人,卫家人,甚至是徐家人这几年的情况。
主要是排查他们和这个党那个党有没有关系,以及有没有别国的背景。
情况还算好,他们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暂时没什么人招惹。
之后的日子恢复了平静,卫其轩和洛霜照常去上课,下课后就回家,偶尔逛逛街,或者出去约会一下。
这天,双胞胎的哥哥小方回来,汇报了一件事,说是那个被白余亭撞的姑娘他见过,曾经在别墅一带卖过花。
小方和弟弟小原轮流在上面阁楼守着,这事除了卫其轩两口子,谁也没告诉,他们换人的时候,也都一直在深夜,悄无声息的就换了。
平时两人就出现一个,跟着打打杂,这次陪刘婶去送饭的正好是哥哥,也就见到了那姑娘。
洛霜询问,“你什么时候见过她?见过几次?有看到她和谁接触吗?”
小方回忆,“一共见过两次,一次是3号,一次是5号,她分别在左街和前街卖花。接触的人,我没注意,大部分穿着都不错,从她手里买花。当时没注意,记得不甚清楚。”
洛霜点头,3号5号是在车祸之前,也就是说,在那之前,这姑娘就已经在观察他们一家了。
至于左街和前街,都是比较繁华的街道,在那里卖花并不稀奇,而且因为靠法租界比较近,来往很多有钱人,要是身边有女伴,不会舍不得花一点钱买花讨女伴的欢心。因此在那两条街,还有不少卖花姑娘,小方能记得有这么个人就不错了。
不过小方却觉得自己的差事办砸了,他本来就是监视周围情况的,现在有人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他却没发现,这要是出了事,该怎么办啊?
“要不,我去左街和前街打听一下,看她到底什么来头?”小方询问道。
洛霜摇头,“这样会打草惊蛇,打探的事我们已经交给花儿去办了,她直接问反而不会引起怀疑。那姑娘是有意接近我们的,不出意外的话,她可能会想办法进到这个家里来。这样,你和你弟弟交代一下,如果她真的住进来了,以后注意一下和她接触的人。如果我没猜错,这附近肯定还有她的帮手。”
卫其轩也是这个意思。
小方点头,答应下来。
又过了几天,刘花儿过来汇报,“我按照先生太太的吩咐,直接开口问了,她倒是‘诚实’,一股脑全说了,至于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知道了。”
那姑娘叫张翠翠,是长沙人,跟着家里逃难来的。家里除了她,还有当苦力的父亲,当裁缝的母亲,以及正在上小学的弟弟。
为了补贴家用,张翠翠一直在街面上卖花。有一次,她遇到了一个地痞流氓,那人见她长得水灵,就想占她便宜,正好白余亭经过,帮了她。
自此,她就喜欢上了白余亭,可后来,就再也没见过。
为了安全,张翠翠换了一个地方卖花,正好在华东联大附近,就那么巧的,她又见到了白余亭。
生怕又错过了白余亭的消息,于是她就跟在汽车后面,本来她是追不上汽车的,只不过那条路是通往全上海最繁华的街道,那里有最豪华的广丰商场,于是她就决定跟过去碰碰运气。
没想到,还真找着了。
可找着归找着,张翠翠并没有勇气上前和白余亭搭话。
白余亭虽然是个司机,但能给大教授大作家当司机,前途不可限量,肯定能找到条件更好的姑娘。
再看他那一身打扮,穿着白西装,带着白手套,和自己这种乡下人,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
张翠翠觉得自卑,从白余亭面前过了两回,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就更自卑了,于是匆匆而过,跑到前面去了。
就是这么巧的,她又遇上了当初那个混混,被追的慌不择路,没看到拐角驶过来的汽车,就这样发生了车祸。
洛霜听完,不由的感叹,这身世,这理由,简直天衣无缝。
她问白余亭,“你之前帮过那姑娘?”
“是有这么回事,”白余亭道,“但是不是那姑娘,我就记不得了。”
被调来上海后,为了重新熟悉这地方,方便以后展开工作,他几乎天天往外面跑,明面上是说找工作,后来找到了,成为卫其轩的司机,就没再出去过了。
在出门那段时间,他依稀记得是帮过一个卖花的姑娘,可是不是这一个,就不知道了。
毕竟当初那姑娘被混混调戏,他上去帮忙解围,那姑娘也一下子就窜了,他都没怎么看清人家的长相。
洛霜无语,那这些人可真会找空子,这么一件小事,也被他们挖出来了。
卫其轩吩咐道,“既然是冲着你来的,那你就如了他们的意好了。”
话刚说完,白余亭当下跳起来,“不是吧,先生你这是要把我卖了呀。”
卫其轩冷眼瞧他,“违反记录的事情,不能干!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都不行。”
白余亭傻眼,先生这确实是没想牺牲他的婚姻,让他去娶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可先生这话里的意思,是叫他去吊着那姑娘啊!
这事情?
“不要告诉我,你做不了?”卫其轩淡淡的道。
白余亭嘿嘿傻笑,“做得了,做得了。”他又不是影子那个老正经。这些年为了获取情报,他也不是没经历过男女情爱,只不过在先生面前,他不好意思而已。
毕竟他的先生,只爱师母一个女人。
要是他表现的不正经了,先生看不惯怎么办?最重要的是,师母是女人,要是师母看不惯他欺骗女人感情,产生同理心,那先生还不得劈了他啊!
他的考虑不无道理,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身边有人欺骗女人感情,那洛霜肯定是看不惯的,可张翠翠那不是一般女人,是个女间谍。
还是来监视他们夫妻的人,严格意义上来说,都称得上是敌人了。
那同情心放在她身上,就完全没有必要。
那个张翠翠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然后就出院了,这期间,白余亭时不时的去看她。出院后,也会去张家拜访,带上洛霜给准备的各种营养品。
关于赔偿的事,张翠翠父母死活不要,说是治病住院花费了很多,而且当初也是张翠翠自己冲出来,错不完全在白余亭这里。
见到他们这么客气,洛霜表面上更和善了,好似赞赏他们的人品,实诚人!
此后,白余亭去张家去的更勤了,甚至下班后,还会去张家陪着张翠翠的父亲喝个小酒。
一个人高马大的精神小伙进进出出的,邻里就猜测,这是张家招的女婿吧?
张家没否认,白余亭就当不知道,去了就帮着干点活,然后和张父聊天,反正不往张翠翠面前凑。
这幅做派,在这个年代很正常,女婿上门,大部分都是这么干的,不会凑到姑娘面前去,但会帮着做事,陪着老丈人。
时间长了,张家人都觉得,白余亭这肯定是看上自家闺女了,就暗示道,“你这小伙子真不错,谁家闺女嫁給你,那就是享福了。”
白余亭就哀叹,“哪里有什么福可享,我就是一个司机,别看穿着人五人六的,那是主家为了面子专门定制的工作服。其实我的工钱并不高,又不是本地人,连个遮雨的瓦片都没有,娶了媳妇住哪去?”
张父就道,“不能跟你一起住吗?”
“那不能,我现在住主家,先生太太讲究隐私,绝对不允许外人住进家里的,不然我何至于这么发愁。您是不知道,我那房间可大了,住一家三口都绰绰有余,可主家不允许,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差事不要了吧?”白余亭摇摇头。
“这倒是,那些大户人家是讲究这个,如果能得到主家的青睐,也进去做活就好了。”张父感叹。
白余亭拿酒杯的手一顿,“家里做活的人是够了,除非有人不干了。不过这怎么可能,这年头,能得这么一份工作,多不容易啊!”
他说得漫不经心,然而张父和张母对视一眼,眼中都是精光。
白余亭暗中一笑,动起来,我才好知道,你们的水究竟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