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烛溟见他一口将酒饮下,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意,酒竟顺着他嘴角流向脖颈,晕湿了喜服领口,将那片鲜红的色泽顿时变得暗红。
喝完沈牧亭便看着他没动的酒杯,示意他赶紧喝。
月烛溟抿着唇,内心有点担忧他不喝沈牧亭会用嘴给他灌下去,仰头一口干了。
“王爷,可要宽衣?”沈牧亭温柔地问,那双狐狸眼中尽是戏谑。
“不用。”月烛溟没打算跟沈牧亭同床共枕,准备起身坐上轮椅,却被沈牧亭一把拽了回来,沈牧亭用的是巧劲,月烛溟被他拽得仰倒在床,下一刻就见沈牧亭跨坐上来。
“你……”月烛溟发誓,若不是沈牧亭方才确实让他站起来了,现在沈牧亭早就身首异处了。
“王爷,今天是咱们的成亲的日子,洞房花烛夜,你就打算让我独守空房?”沈牧亭勾着他的衣襟,那双狐狸眼中尽是狡黠的笑意。
月烛溟忍着翻涌的怒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你想如何?”
“王爷觉得我想如何?”沈牧亭眼中的笑意渐深,旋即露出了然的神情,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尾音上挑,轻笑道:“王爷放心,为夫不碰残疾人。”
月烛溟:……
他快压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
可月烛溟现今下半身确实动不了。
仗着月烛溟被他坐着,沈牧亭便褪去喜服,在这凛冬,室内并不冷,甚至窗都不曾关严实,露了条缝。雪又下了起来,顺着窗缝飘落进来,好似也想瞧瞧屋内的美人宽衣。
月烛溟盯着沈牧亭,直到他褪得只剩一身亵衣。
“王爷,你确定不脱?”沈牧亭再次问,微微偏头,那双狐狸眼中的戏谑更甚。
月烛溟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戏谑,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深邃的眼中风暴暗涌,却抿紧了唇。
沈牧亭见他极力隐忍,觉得这个战王越来越好玩儿了,也不再闹他,刚刚适应的身体已经感觉到了疲态。
他转身掀了被子,把自己好好盖住,并且嫌弃月烛溟压着被子,踹了他一脚,在月烛溟发火前微微一笑,“王爷,夜安!”
说完他便侧过身,掖紧了背上的被子,似又想起什么般,转过头,“对了王爷,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靠太近,望你明白。”
不一会儿,月烛溟就听见了均匀又清浅的呼吸声。
月烛溟:……
他半撑着上半身,眼眸深邃地看着床上被被子蒙住的小小一团,闭眼半晌心绪,再睁眼时,眸中已然再无波澜。
沈牧亭于沈国公而言只是一枚废子,如果前面的十八年,沈牧亭都是装的的话,他便不得不正视沈牧亭这个“花瓶草包”了!
不得不说,沈牧亭提出的条件与他而言诱惑实在太大,能再次站起来,站在战场上,守卫宣国,这是他身为战王,对宣国最大的作用。
他掀开另一床被子躺了进去,却并未闭眼,沈牧亭知道他的腿是怎么回事,那是不是代表沈蚩也知道,那——还有谁知道。
月烛溟把在朝官员的脸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除了沈蚩,皇帝跟右相,月烛溟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想要废了他的双腿。
皇帝忌惮他他能理解,毕竟宣国除了宣临城外,兵力皆在他手。
皇帝月凛天只小他一岁,虽谈不上昏庸,但手段实在狠辣,玩弄心计他行,但不适用于战场,如果他交出了兵权,他也无法料定会落在谁的手里。
更何况,就算他交出了兵权,也无法确定月凛天会不会放过他。
沈牧亭并未睡着,尽管月烛溟的动作已经很轻,来自身旁这个男人的陌生气息攻占他领地的不适感,导致他的睡眠比在末日的时候都还浅。
天光未亮,月烛溟便已起了身,也不知道是否当真听进了自己的话,未在房内洗漱。
在月烛溟起身后沈牧亭才有片刻属于自己领地的放松,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起身弄出动静时,早已候在房门的侍婢便端着洗漱用品进来了,喊了一声:“沈公子好。”
沈牧亭微挑了一下眉,沈公子?看来月烛溟并不承认他们现在已经成亲的事实,反而以公子相称。
不过他也不介意,月烛溟现今是有求于他,他放出了一把钩子,他咬了上来,那么未来,他会有更多的钩子等着他。
侍婢们看着沈牧亭突然露出的微笑,不由得看红了脸。
沈牧亭以盛宣花瓶扬名,模样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抬眸时那双狐狸眼中透着无边风流之色,身形偏瘦纤长,穿上白袍衬得人更是如玉般温润,嘴角始终轻轻勾着,看着脾气就很好。
侍婢们见惯了战王时常冷着一张脸,乍然一见沈牧亭那张脸,除了养眼惊叹其姿容之外,好感也是倍增,更重要的是,沈牧亭的表现并非传闻中那般草包,待人也是温润有礼的。
洗漱完沈牧亭便用膳,正吃到一半,沈牧亭便听到了一声惊叫,王府里的护卫立即冲了过去,沈牧亭听着那方向,是昨晚被他一颗桂圆弹昏,从房顶上摔下来的人。
出门的时候,沈牧亭看到了担架上的那个人,身上还有未化的白雪,整个人都冻得乌紫,额头上老大一个包,看着就很吓人。
紧接着一个身着黑色劲装,腰佩大刀的人走了过来,一个护卫朝他耳语了几句,沈牧亭见他看过来,朝他微微一笑。
“去找大夫。”仇轩神色冷硬,疏离地朝沈牧亭作揖行礼,喊了一声:“沈公子!”
说完便转身离开,王府出现暗卫被偷袭的事,而他们竟然分毫不知,这于王爷安危而言,不管是护卫还是暗卫,都是失职。
等月烛溟知晓时,他正在书房练字,练字有助于他静心。
字是好字,笔锋苍遒,收尾像狐狸尾巴。看到那“尾巴”,月烛溟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沈牧亭带笑的脸,心里暗暗给沈牧亭贴上了一个名词——狐狸精。
“王府可有丢什么东西?”月烛溟笔势未停,换了一张纸,寒声问道。
“未曾。”只是打晕了一个侍卫,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打的,创口不大,却直接将人打得昏迷不醒。
昨晚偷袭的人,仇轩猜测是皇帝或者右相的人。
“不必找了!”听仇轩描述了伤口形状,又见昨晚沈牧亭倒酒时指尖玩弄的桂圆,月烛溟就愈发肯定是沈牧亭做的,“去领罚。”
“是!”仇轩离开了,他是王爷的贴身近卫,王府闯进了别人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是该罚。
仇轩领了五十鞭,昨夜负责巡逻的人每人领了二十鞭,仇轩被打得皮开肉绽。
沈牧亭身边没跟人,在王府里乱逛,像个巡查领地的狼,便逛到了这里。
沈牧亭在门口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旁边数数的人数到五十,执鞭的人才收了手。
仇轩一起身就看到沈牧亭,恭敬道:“见过沈公子。”
沈牧亭一颔首,算是应了,便未再作声,自然也没打算去看昨晚被他伤了的人,顶多也就病个十天半个月,他下手的时候并未打算要人命。
不过冻了一晚上就未必了。
沈牧亭没顾仇轩的伤势,只道:“带我去找月烛溟。”
他直呼其名,让仇轩不悦地拧紧了眉,只道:“王爷不喜见外人。”
“外人?”沈牧亭未等他话落,挑眉道,那双狐狸眼中泛上了几分冷意,“那便替我传个话,昨夜的话我说话算数,”他又看了眼天色,“午时,过时不候。”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牧亭记忆挺好,毕竟在末世,迷路这种事一发生,下场就很有是面对殒命的结局,虽然他不怕死,也死不了,可他怕疼。
昨晚除他主动的,月烛溟对他做的,他可全都记在心里呢。
仇轩见他那副模样,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方才行刑的人见仇轩捏紧了衣裳,背上已经鲜血淋漓,慌张地要给他上药。
“不用。”虽然不知道沈牧亭找王爷什么事,但他得做,事关王爷,他不能存任何侥幸的心思。
月烛溟一听仇轩说沈牧亭找他,还是在午时,他看着窗外被积雪压弯了腰的松柏,手中的毛笔直接被他捏断了,笔刷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墨点飞溅。
昨晚的一幕幕陡然出现在他脑海,沈牧亭知道他想站起来,那一句“过时不候”更像是在威胁他,不由沉了眉眼,他看着仇轩不动声色地问:“伏琴回来没有。”
“回王爷,还没!”伏琴是今早月烛溟派去暗查沈牧亭的另一个近卫。
“送我过去!”
“是!”仇轩垂首,听话地推着轮椅往新房的方向走。
可是到了新房,并未见着沈牧亭。
这边沈牧亭仗着自己记忆力好,他……迷路了。
王府建得跟迷宫似的,他越走越荒凉,半个人影都没看见。退回去换条路走,依然如此。
沈牧亭:……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记忆力产生了怀疑,除了小时候,他什么时候迷路过。
可来回走了几次之后,沈牧亭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战王府是大,可他速度不慢,照他自己的速度,一个上午战王府应当被他走遍了才对,没道理连这么个破地方都出不去。
他看着旁边的假山,借力一跃跳上了房顶,这片地势立即尽收于眼。
是迷阵,迷阵不大,却错综复杂,每个路口都一样,战王居然在自己的府里摆迷阵?
沈牧亭顺着房顶跑过去,他衣着单薄,冬日的风掀起了他的袍摆,迎着飘落的小雪,像一只在雪中翩跹的蝶。
琉璃瓦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只听“咔嚓”一声,“咻咻咻”的利箭从四面八方朝他刺来。
沈牧亭微沉了一下眼睫,抄袖将一方利箭一裹,获得片刻的突破口,身子刚一跃起,一个大网就朝他当空扣下,房顶下方一空,沈牧亭便直接落了下去。
这是一个空房间,房内有皑皑白骨,更有不知道死了几天冻僵的尸体,怕是得有十数具,未知的烟雾忽而溢了出来。
沈牧亭:……
是毒烟。
这方迷阵根本就没有给人活下去的机会,四面都是铜墙铁壁,究竟有多少人想杀他,他才会在自己的府邸设置重重机关?
他竖起食中二指,朝着那密密瘴瘴的一方一指,那方竟直接破了个大洞,所有机关都在他那二指之下停罢,沈牧亭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双手背负在身后,优哉游哉地一边欣赏着被他打通了的房间一边往外走。
房间挺多,还有刚死不久的,沈牧亭凭着血气推算,其中四个房间里的人死于昨晚,鲜血已经凝结成了冰。
他轻挑了一下眉峰,对于这种处境有所预料,却是不喜,他讨厌血。
这边月烛溟等了半刻钟了都不见沈牧亭过来,一种被人耍了的愤怒囤积于胸腔,不一会儿就听闻密室那边传来“轰”地一声。
王府内的护卫尽皆往那边跑了过去,月烛溟被仇轩推着往那边走。
他们到的时候,正看到沈牧亭从那破开的大洞里缓步踏出,众人在看到沈牧亭时尽皆一愣。
月烛溟:……
沈牧亭一见他就朝他笑了,“王爷是来接为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