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白琉璃微微点头,抬步便往屋子里走,“怎么不在屋子里好好坐着,这么冷的天在这院中来回走做什么?”
进了屋,沙木立刻为白琉璃倒来热茶,这才缓了气,有些不自在地答道:“奴婢从小做惯了活儿,突然这么闲下来奴婢不习惯,想去找大小姐看看有什么需要吩咐的,但昨儿听风公子就叮嘱过不要在府中乱走,只是奴婢又在这屋中坐不下……奴婢是下人,不是主子,怎能大早上的就歇着……”
沙木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频频朝白琉璃躬身点头,慌张道:“奴婢没有好好的候在大小姐身侧,还让大小姐亲自来找奴婢,奴婢,奴婢有罪!”
“嗯,确实有罪。”白琉璃一本正经道,在看到沙木一副真的罪该万死的模样时不由笑了,“罪什么罪,怕什么,我还能扒了你的皮不成?若是扒了你的皮日后谁来伺候我?”
沙木面上立刻被一副感动的神色替代,白琉璃只觉这丫头可还真是有些傻气,还是正了正脸色说正经事道:“沙木,药阁里的那些书册和书简你是否帮我捡好了?”
“回大小姐的话,那些书册和书简奴婢照顾得好着,这段时日大小姐不在,逢着天气好,奴婢都将它们捧出去晒晒,然后又好好地收回箱子里去了。”一提到那些书简书册,沙木有了些精神,那些书她照顾着照顾着,感觉就生出了感情,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理着。
“嗯。”白琉璃微微点头,“你可知听风公子在何处?”
“昨儿奴婢听说听风公子今日要在前厅点贺礼,此刻想来应该在前厅,大小姐可是要找听风公子?”
“嗯。”
“那奴婢去帮您把听风公子叫来。”一见着可以跑腿,沙木更精神了,真真是养成了下人的性子一刻闲着都觉不自在。
“不了。”白琉璃在沙木做好拔腿就跑的准备时站起了身,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我和你一道去吧,左右都无事。”
白琉璃说完,还不待沙木反应,便已径自走出了屋门。
她需要母亲夏侯暖留下的那一箱箱书册,她要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纵使她是毒医世家的传人,在这个设备缺乏的世界,她不敢赌,那件事情,她必须要有十成十的把握,绝对不能出丝毫差错。
银玉湖,鬼厉阁。
曹风看着眼前那正在泥土中迅速移动的枯木,下意识地想要握紧腰上的剑,然他的手抬起后才意识到,他自从前日进入云王府开始,身上再无一把利刃。
这座府邸仍与他从前调查到的一样,外表看着普普通通死气沉沉,但是想要进入这座府邸是难上加难,尤其他眼下所处的这个湖心庭院,更是又暗卫守卫得连飞鸟都难以接近。
他曾经无比地憎恨百里云鹫,恨他那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奸佞之人为何就那么难死,他曾经也来到过这个地方,却是重伤而回,令他恨得想要将那个杀害了他全家的奸佞之人千刀万剐喝其血寝其皮!
只是如今,此时此刻,他再一次站在这个地方,竟恍惚得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他是曹家最骄傲的长子,竟然——
太可笑!
半月将曹风领进湖心庭院后即刻退到了月门外,徒留曹风一人在已然启阵的枯木林阵中,自己则在月门处冷眼看着曹风的一举一动。
只是这个曾经扬言要将爷剥皮削骨的男人却是站在枯木林阵中一动不动,不前进也不后退,不惊诧也不慌乱,眼里的光却在不断翻滚,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
半月的目光一直未离开曹风,手也一直未离开剑柄,眼中满是凌厉的警惕,这个男人手中虽没有武器,但是她曾与他交过手,深知他的身手绝不可小觑,即便手中没有武器也不可大意,她不知爷为何不到暗牢去见他,而是将他放进鬼厉阁来,要知道此时不可出任何意外,哪怕是一点点意外,都会影响即将天翻地覆的格局变化。
只见曹风将双手握得越来越紧,却仍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定格在那不断变换着方位的枯木林阵中一般,一幢黑色的人影慢慢走到楼阁二层的凭栏边上,垂眸静静看着院中的一切。
百里云鹫轻抚着站在凭栏上的黑羽背上的羽毛,脸上一张黑色无脸面具遮挡了他的容貌,也好似将他整个人揉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忽然一阵寒风扫过,扬起了百里云鹫肩上的墨发,那定立在院中的曹风,就在这忽起的寒风之中,面对着阁楼骤然跪下了身!
半月握着剑柄的手下意识一紧,百里云鹫轻抚着黑羽的动作也倏地停顿,只不过瞬间又开始继续轻抚黑羽。
曹风低垂着头,令人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唯见他双拳紧握,双肩轻抖,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却是一言不发。
黑羽享受地动了动脑袋,在百里云鹫轻轻拍了拍的脑袋后忽然往跪在庭院中的曹风俯冲而去!
百里云鹫将手轻放在凭栏上,无动于衷于黑羽的爪子下那凌厉的杀意,只将目光定格在曹风身上。
就在黑羽那尖利的爪子就要滑过他头顶时,曹风不仅没有避让,反而倏地抬起头,黑羽那尖利的爪子便从他右脸上急掠而过,带起一串血珠子!
“戾——”黑羽戾叫一声,重新飞到空中,却是没有飞回百里云鹫的身边,而是在屋顶盘旋着。
曹风的右脸上,三道血印子深深,甚至能看到那血口子翻开下的皮肉,只见那三道血口子在他的右眼下方戛然而止了,而那血口子只要再往上一毫,他的右眼便毁了!
腥红的血水从血口子中沁出,自他的下巴滴落到地,可想而知那样的三道口子的疼痛有多难忍,然却不见曹风眼中有丝毫痛楚的神色,只是定定看着凭栏后无动于衷的百里云鹫。
“黑羽性顽,伤了曹公子实在罪过,若是曹公子不弃,到二楼来止血如何?”百里云鹫声音冷冷淡淡,完全听不出他觉得自己有何“罪过”,与此同时那本一直移动着的枯木停止了移动,倏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