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居谯眯了眯眼,看来,朱成璧的确不介怀朱氏会得到惩戒。
甚至,从其神情语气来说,还颇有些巴不得朱氏被惩罚?
朱成璧是朱氏的父亲,为何会希望自己女儿不好?
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人敲打或者许诺了什么……缇事厂,汪督主!
他忽然明白朱成璧到访的用意了。
原来如此,朱成璧的态度其实就是汪督主的态度,汪督主想朱氏得到严惩,是这个意思?
汪督主断不会与一个内宅妇人过不去,他这是要为绥姐讨个说法?
看来,汪督主对绥姐儿的确很感兴趣,还故意令长兴侯前来致歉,只是为了牢牢压制朱氏,说到底,还是为了给绥姐儿出头。
不过是在布珠巷有过一面之缘,汪督主怎么会对绥姐儿如此感兴趣?几乎可以算得上看重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叶居谯便无心待客了,朱成璧很快便告辞离去了。
送走朱成璧后,叶居谯在延光院内静默不语。
他反复想起今日发生的事,被送回的强盗、与朱氏有关、朱成璧到访……
这几个环节,紧紧相扣,严密得无可推倒,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始终在他脑海里徘徊的,是刚才缇骑掌班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内宅之事,可大可小,请大人仔细斟酌。——这便是汪督主的意思,这也是叶家面对的实情。
朱氏用的是内宅手段,想要毁掉绥姐儿的容貌,这是小事;却牵涉到云屠山的强盗,这就成了朝堂之事,这便是大事。
谁知道,那几个强盗出自云屠山是不是真的,但既然缇骑这么说,那就一定是真的。
缇事厂耳目遍布天下,缇骑办理的是朝中大案要案,没有人会相信缇骑会为了几个强盗而说假话。
缇骑完全可以将这些强盗送到京兆府,可是汪督主偏偏令他们将强盗送来了叶家。
汪督主这么做,一是为了顾全叶家的颜面,不想将此事弄大;二来……便真的是震慑威胁了。
他在南平顾家和汪督主之间犹豫迟疑,想必汪督主很清楚这点。
汪督主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通过这些事情,明明白白告诉他该怎么办。
三日后,缇骑就会将这些强盗带走,若是他的回答不能让汪督主满意,叶家会遭遇到什么?
叶居谯简直不敢想接下来的事情,他更没有这个胆子弄死这几个强盗。
缇骑离开的时候说了,这几个强盗虽然伤势严重,却是喂了秘药,肯定不会轻易断了性命。
只要这些强盗还活着,叶家与云屠山强盗有干系的嫌疑,便一日不能抹去。
不管怎么说,汪督主运筹帷幄的本事,他已经深刻地领教到了。
无论如何,他必须对汪督主有所回应了。
听汪督主的意思,亲事尚有三日的期限,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朱氏一事了。
思虑良久,他终于定下主意,朝管家吩咐道:“将三房人都召集起来,开承训堂!”
听到吩咐的管家一下子愣住了。老太爷说什么?开、开承训堂?!
承训堂,顾名思义,是接受教令或教诲的地方,但叶家人更习惯称呼它为受罚堂。
无他,通常是犯了错,还不是一般的错,才会开承训堂,一旦开承训堂,就会受到严厉处罚。
管家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开承训堂是什么时候了,但肯定是很久之前,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如今老太爷下令开承训堂,难道是要惩罚大夫人吗?
缇骑来到叶家的时候,下人们都在战战兢兢,缇骑一走,前堂上的事便在下人中间传遍了。
当然,他们只是知道大夫人雇了强盗,去毁掉六姑娘的容貌,更多的,便不知道了。
不然的话,光是“云屠山”三个字传出去,叶家便会闹得翻了天。
虽然叶安固和叶安世等人已经下了严令,禁止府中的下人议论此事。
可是,架不住这一次实在是太轰动了,怎么严令都止不住。
下人们相互见面时,都会忍不住窃窃私语几句,这样子一传十、十传百,全部下人都知道了。
现在在听到老太爷要开承训堂,不少下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想去凑这个热闹。——当然,大房的下人例外。
大房的下人仰仗的是大夫人,一旦大夫人失势,他们就失了倚靠,以后还不知怎么办。
比起下人们或看热闹或担忧的心态,叶家三房人的心绪就复杂得多了。
缇骑离开之后,徐氏和陶氏才从各自相公的口中得知细况。
徐氏震惊愕然自是不用说了,陶氏则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冲到兰庭院质问朱氏。
陶氏双眼通红,哽咽着说道:“三爷,这么多年以来,妾身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大房,可是大嫂为何如此狠心?绥儿她只是一个姑娘家,若是毁了容貌,那她以后可怎么办呢?幸好这一次有汪督主这个贵人,倘若没有遇到呢?倘若还有下次呢?妾身承受不了啊……”
叶安世脸色暗沉,手背泛起了青筋,他强忍着怒气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心,此次父亲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倘若父亲不给他一个交代,倘若朱氏没有得到惩罚,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在这个事情上,他完全不必与朱氏客气,朱氏何曾对三房客气过?
她在做这些事情之前,可有将绥儿当成晚辈,可有一丝不忍?
他正想着向父亲讨个公道,便听到管家来报,说老太爷令大家前往承训堂,老太爷有事情要宣布。
听了这个吩咐,叶安世和陶氏彼此对望了一眼。
开承训堂,这可是叶家的一件大事,老太爷由此吩咐,是打算惩罚朱氏吗?
“走,我们去承训堂,去到便知了。”叶安世这样说道,带着陶氏快步朝承训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