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汪印看来,伍家的家世差了些,除了伍亦是这个从四品刺史,伍家便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子弟了。
就连邵世善明里暗里都有些嫌弃伍家这个姻亲,累世望族的顾家,竟然择了伍亦是的孙女,谁能想到?
虽然顾家这次娶的不是宗妇,然朱砂公子毕竟在朝中极有名声,即便被太原少尹甘衡言退过亲,仍可求娶世族重臣之女。
不想,顾家竟然会就伍家这个低枝,这倒有些意思……
不知为何,汪印近来对顾家没有多少好感。
许是因为顾璋曾求娶小姑娘之故,许是因为像顾家这样的世家,手总是伸得太长了。
总之……不喜!
本座不喜的人,自然不能让其顺心遂意。
不过,皇后这条线吗?且看看吧!
毕竟,皇上春秋鼎盛,定国之储贰还早着呢!
最后,他这样下令道:“继续监视!侧重在于族长顾崇及嫡枝嫡长顾璋!”
这会儿,远在南平的顾家,有人也在密切关注着京兆的情况。
顾璋已经回到南平祖宅了,因其在京兆办事欠妥,正被祖父顾崇亲自拎在身边亲自教导。
如此一来,顾璋的心性比之前沉稳很多,也知道了许多秘辛。
此刻他就跟在顾崇身边,听密探禀告所探听到的京兆消息。
当中少不了的,便是汪督主成亲、良贵嫔有孕这样的消息。
听了禀告,顾崇神色不显,倒是顾璋的父亲顾兴夙脸上有怒意,冷声道:“宦官娶妻,竟然也有这等威势。呵,天作之合,皇上也是糊……”
顾崇抬了抬眼皮,随意扫了自己儿子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话。
这一眼,让顾兴夙成功消了音,那句“皇上也是糊涂至极”没有吐出来。
顾璋安安静静地侍立一旁,知道这样的场合,没有他插话的权力,他只需要看着、听着就好了。
然而,他眼中倏地闪过了愤恨,被退亲的羞辱、事不如愿的愤恨,皆是因为叶绥和汪印这两个人!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他压住胸中翻滚的戾气,脸容越发显得温和清隽,气度绝对配得上“清晏公子”这四个字。
见此,顾崇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长子顾兴夙行事急躁,一大把年纪了都学不会掩饰心绪,并非合适的族长人选;
而次子顾敬止却性情阴沉,善于谋划而不善交际,而且没有娶妻生子。
还有三子、四子、五子,都有种种让他不如意的地方。
唯独长孙顾璋最令他满意。年纪小小便惊才绝艳,而且为人谦逊低调,遇事先谋后动,实在不可多得。
虽然年纪小、行事稚嫩,在京兆颇受了一些挫折,但心性比沉稳坚毅得多,令他更为满意了。
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历一番磨砺挫折,怎么能承担得起偌大的顾家?
为此,顾崇反而觉得叶家退亲并非坏事了,也定下了决心,将顾璋放在身边亲自教导,而不是假幕僚穆远道之手。
好一会儿,顾崇才道:“隔墙有耳,便是在再严密的地方,说话也须谨慎。皇上是君、是天,我们是臣、是地,臣岂能议君?皇上既说是天作之合,那便是天作之合!你们可明白了?”
顾兴夙很想说顾家书房重地,哪里会有旁人窥探?
然他一向畏惧父亲威严,便努力挤出了听教的样子,讷讷不言。
顾璋点点头,恭敬答道:“祖父说的是,慎独,慎独,这便是如此。”
顾崇捻须而笑,道:“没错,慎独。自己都能管住自己,谁能抓得住你的把柄?”
这一下,顾兴夙和顾璋都点了点头,边上的顾敬止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片刻之后,顾敬止说道:“父亲,汪印娶了叶家女。汪印权重势重,若是我们再用叶家这枚棋子,怕好处不多。孩儿看来,叶家这枚棋子,已经废了。”
顾崇半合着眼,淡声说道:“既然如此,就舍废棋不用。宫中皇嗣已经够多了,纯嫔的胎儿,也就没有必要留下了。”
顾敬止笑着点头,道:“应如此,父亲果断,孩儿不如多矣。”
顾璋想了想,低眉说道:“祖父,此举会不会惹怒汪印?毕竟,叶家已是汪印姻亲了。若是缇事厂有心查探,此事怕是不好遮掩。”
他在京兆近距离接触过汪印,在万映楼时通体生寒的感觉,他直到现在还记得。
汪印执掌缇事厂和殿中省,在京兆耳目众多,就没有什么能够避过其眼,章华录未到一日便被罢官,这令顾璋愤恨之余,也惊悸畏惧。
他很清楚,汪印到底有怎样的本事,令人畏惧的本事。
家中现在想要除掉纯嫔的胎,如果汪印真的有心追究,他担心家中会被扯出来。
说到底,经由章华录一事,汪印还是成为了他心里的阴影。
顾崇睁开眼,安慰着顾璋道:“璋儿,你无须害怕。顾家暂避汪印锋芒,只是不想在这时暴露家族打算,并非就是怕了他。”
随即,他冷冷笑了起来:“汪印现在权势有多重,将来就有多惨。这样的人,下场就只有一个……”
他看着自己最看重的长孙,声音越寒:“汪印最后定必死于非命,只看时间而已。我们顾家何必与一个注定不得好死的人一般见识?璋儿,你谨记这一点。”
他看重的长孙,经受风雨磨砺是可以的,却不能畏惧风雨。
汪印这样的宦官,史书上还载得少吗?
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要用项上人头来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