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淑妃的话语,永昭帝变了几变,心中又惊又怒。
他此来顺庆宫,的确是为了审问淑妃,想知道长公主中毒的真相。他知道淑妃与此事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想着询问不会有所得,但是——
淑妃竟然会说这些话,竟然还说了这么多!
这一字一句,虽然没有直接承认长公主中毒就是她所为,但是话语中深深的怨怼,还有眼神中无法掩饰的恶毒,让永昭帝深刻清楚一件事:
淑妃在怨恨他,在怨恨汪印,在怨恨缇事厂,在怨恨皇后……怨恨所有与熙平被送进慈云庵有关的人!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淑妃,不断哭诉着自己的哀戚不幸,像只疯狗一样到处攀咬。
这个人,哪里能看出半点善宜温仁来?哪里可以称得上是“淑”!
他冷冷看着淑妃,蓦地沉喝了一声:“够了!一派胡言,是熙平自己做错了事,是她咎由自取,与旁人何关?!你为人母妃,非但不自省,还做下那么多事情,实在可恨!你且从实招来,皇长姐中毒一事,是不是你做的?!”
淑妃抬起头看着永昭帝,脸上满是眼泪,浸得眼眶更深了,她大声反驳道:“皇上,熙平是做错了,可是您没有给她改正的机会!她在慈云庵中,一辈子就这么毁掉了!她还不到三十岁,臣妾为人母妃,什么才是应该做的?皇上您告诉臣妾!”
她猛地一手指着殿外,冷声说道:“熙平只是闯进汪府而已,下半生就毁了。汪印这个奸佞把持朝政,更是该死!皇上既然如此看重缇事厂和汪印,那么臣妾……就要汪印和缇事厂付出代价!”
她脸上布满了泪水,却咬牙继续说道:“至于长公主殿下,谁叫宫中右藏就执掌在她手中呢?臣妾也不想的……”
永昭帝死死盯着淑妃,眼神如刀,凌厉得似乎能将淑妃剐去一层肉:“那么,同乐中毒也是你所为了?”
“同乐?是了,现在皇上最疼爱的皇女就是同乐了,或许她还会执掌宫中右藏吧?可是,若是熙平还在的话,这一切怎么会轮到同乐?臣妾看来,是同乐抢了原本应该属于熙平的一切。说不定,当初熙平出事,同乐也在暗中做了什么!”淑妃这样说道,眼神阴冷。
永昭帝胸口剧烈起伏着,眉头一跳一跳的,他没有说话,而是调整着自己的气息,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神情渐渐和缓,心中的惊怒也渐渐散去,最终只剩下一片平静。
这样的平静,犹如肆虐暴风雨的中心,让人更加心悸,也让淑妃愣愣止住了哭泣。
永昭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淑妃,淡淡说道:“朕竟然不知,你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怨恨。想必你在顺庆宫中,时时都在想着怎么会毁掉这些人吧?熙平有你这样的母妃,实在太可怜了!现在朕觉得,将她幽禁在慈云庵,反而是最好的事情了……”
“至于你……从现在开始,褫夺封号,移至长春宫!你……好好反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赎罪吧!”
说罢,永昭帝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顺庆宫,再也没有看淑妃一眼。
淑妃整个人呆呆地看着殿门的方向,即使永昭帝的身形早就消失,她仍旧这样看着,唯有泪水不断落下。
良久良久,淑妃才以双手覆面,几不可闻地说道:“熙平,这便是母妃所能为你做的了……”
她的女儿,一生都已经毁了,罪魁祸首是谁呢?熙平说得没有错,是这天家,是应该护佑熙平的皇家!
当初女儿出事的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女儿有了这样一个请求,她怎么能拒绝呢?
就算她以后被幽居在长春冷宫,只要熙平能够遂这心愿,那么这便是她要做的了。
熙平,她的女儿,她唯一的女儿……
永昭帝离开顺庆宫的时候,便已吩咐内侍副首领房保将顺庆宫所有宫女内侍都控制起来了,并且逐一加以审问。
他相信,淑妃之所以对一切充满怨恨、之所以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定与这些内侍宫女脱不了干系!
此外,他还给房保下了一个命令:“召太子来紫宸殿吧。”
淑妃已经招出了这么多事情,那么太子呢?太子在这一事上,会怎么说?
太子府称东宫家,自然也在宫中,很快,郑重便来到了紫宸殿。他怀着惴惴之心,神容举止看起来都有些不自在。
在看到永昭帝阴沉的脸色之后,他的心就更慌乱了,惶惶地请道:“儿臣……儿臣见过父皇。”
郑重做了十八年太子,某些时候,他对永昭帝心情的揣测,要比汪印猜得还要精准。
此刻永昭帝脸上虽然喜怒不显,但郑重分明感觉有什么朝他重压下来,迫得他几乎不敢大声喘气。
父皇,现在必定很生气!
他想得没有错,永昭帝此时的确很生气,在见到郑重一副畏缩闪避的表现后,怒火便更甚了。——若非其心中有鬼,怎么会是这副表现?
他深深地看了郑重一眼,然后开口问道:“太子府,很缺钱吗?”
“……”郑重愣了愣,不明白自己父皇为何会问这样一句话。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父皇终于察觉到太子府的艰难、想要补助太子府?
不对……如果父皇真的对太子府心存怜惜,现在不会如此生气。那么父皇这么问,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强自稳定心神,正待开口说什么,永昭帝已经继续说话了:“太子府缺钱到如此地步,连宫中右藏的主意都敢打了?连自己皇姑母都敢毒害?”
此话一落,郑重便神色煞白,腿脚都软了,下意识跪了下来:“父皇,儿臣,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