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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则不同:帅府最重要的新妇入门,宁军声势震天,所以寿夫人在冬月里请示了老帅后,早已提前开始广邀著名的戏班子和各色杂耍来府里演出,不拘是熙醒生的相声,邹福远的评书,刘鸿霞的奉天落子,李金顺的评剧,余书岩、杨小楼的京剧,刘宝全和徒弟白凤鸣的京韵大鼓,小孩子们和奉九都喜欢的驴皮影儿和杂耍……不管喜欢什么,总能挑到自己中意的。
奉九听说寿夫人在拟单子遍邀名家,还不忘请寿夫人邀请她在广东时认识的那个粤剧旦角芙蓉秀,至于奉九曾真有点对不起的小彩红,倒不必特意提携,人家早已彻底成名,在全国都吃香得很。
堂会一开,人声鼎沸,宁府下人和警卫队官兵个个喜气洋洋,因为从今天开始,只要不当值,他们就可以像那些老爷夫人似的,端端正正地坐在舞台下方,好好听一回这些名角的拿手好戏。
当值的听差们照旧流水价传着热手巾把和茶水、零食小吃,这些都可以随意取用。
奉九陪着宁老夫人在二楼看了会儿奉天落子,下午的戏目,最是热闹非凡。
演过了几场戏,奉九看到了芙蓉秀,立刻冲她摆手微笑,戏台上装扮得人比花娇的芙蓉秀忍了笑,专心地在舞台上甩着水袖——她今天饰演的是《泣荆花》里的林者香,身段优美、眼神流转、唱腔华丽,奉九看得出了神,忽然想着是不是台下除了自己都没人听得懂这粤语呢?
其实这也是多虑了:民国时期,像上海、奉天这样的大城市观众,对外来戏曲接受度都很高,比如这粤曲,因为剧目推陈出新快,舞台布景写实,声电效果光怪陆离,一直在上海的演出市场占有一席之地,类似的还有川剧、秦腔之类的剧种,并不会因为语言的隔阂而让观众敬而远之。
更何况发源于最懂得经商的省份之一的粤曲戏班主们,则更是善解人意,他们会在外地演出时,随票附赠一本剧目曲本,贴心至极。
现在这曲本子就在大嫂二嫂手上翻弄着,巧心巧稚也凑在一旁观看,再对照着台上的演出,自然就看懂了。
正在楼下忙着跟几个登门拜访的老帅亲信联络感情的宁铮忽然听到粤曲,有点纳闷,心里一动,说了声失陪,就慢慢踱出来,看了一眼台上的芙蓉秀,立刻把目光调转到二楼正陪着宁老夫人看戏的奉九的脸上。
奉九一向敏锐,没一会儿就感受到有人在盯着她看,眼波流转,一下子捉到了宁铮。
她淘气地冲他唊了唊眼,意思是你们谁能听懂这唱词呢?也就只有我了吧?
宁铮笑了,他当然认不出这台上的芙蓉秀,只是……还好,看来用不着在意。
奉九不再理会宁铮,专心听戏,还不忘给不识字的宁老夫人解释剧情。
一会儿芙蓉秀唱完下台了,奉九还想着,自己这私心也是够重的:无他,甫一见到芙蓉秀,这个人就是合了她的眼缘,所以想着能帮就帮一次。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奉九的确是个率性而为的人。
果然,因着在权势熏天的奉天宁府唱了新春堂会,芙蓉秀所在的戏班从此名声大噪,本来他们班主能接下这远在东北的堂会也不是为了经济上有多少赚头,还不就是为了在全国出个名露个脸,这个目标算是圆满地达成了。
至于年后他们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大受欢迎,芙蓉秀更是对宁少帅夫人越发感激,自不必提。
听了好一会儿戏,大人们有些开始乏了,陆陆续续有人回去小憩,等着再晚些赏烟花。
此时早过了亥时,宁老夫人能挺到这个时辰不睡已属不易,老人家免不了呵欠连连,奉九觉得打呵欠打出眼泪的宁老夫人很可爱,像个小孩子,她笑着扯下手帕给老人家擦擦眼泪,又轻轻劝了一会儿,老奶奶果然解除心理负担地起身决定回去了。
奉九送走了老人家,又返回二楼,正跟巧稚巧心坐在一起看戏嗑瓜子儿,忽然看到宁铮从一楼走了上来,他俯头在奉九耳边低声说:“想不想回娘家看看?”
奉九猛一抬头,惊喜地看着他,连连点头。
宁铮一笑,跟两个妹妹稍稍摆手,拉起奉九转身就下了楼,奉九不好意思地看了两个小姑子一眼,乖顺地跟着丈夫下了楼梯;巧稚从后面刮刮脸羞着宁铮:真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妹妹的杰出代表,巧心好笑地把她的手拉下来。
两人从西角门偷偷溜出来,宁铮开车直奔胭脂胡同。
此时街上早已空无一人,明亮的路灯照得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路面一片银白,家家户户门口悬挂着一对大红灯笼,路两旁的路灯柱上,也挂着奉天市政府出资统一购买的红灯笼,把奉天市内所有路灯灯柱都挂上了,朦胧的红纱透撒了一片喜气,四下里不时地响起各家各户放鞭炮的声音,说明又有人家开吃年夜饭了。
虽说叫年夜饭,可老百姓每家开饭的时间都不尽相同,但每家开饭前放一长挂鞭炮却是奉天特色。
帅府就是开得早,刚过酉时就吃上了,这主要是老帅体贴,照顾到了自己母亲需要早早就寝的习惯。
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