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婕想借木定寺养猪的事情为难一下瑞世子,毕竟这件事情是很复杂的,很难有完美的解决办法。
在听过首尾后,瑞世子思忖片刻,平平淡淡地说:“认领丢失之物,理应有凭证,托付饲养,也理应付出报酬。如果农户没有凭证、不给报酬,僧侣便可以决定这些猪崽未来和性命;如果农户既有凭证,也给予报酬,那僧侣对这群猪则不承担搭救之责的因果。”
一众小和尚听到瑞世子的回答,连连颔首。
瑞世子询问晴婕:“晴姑娘,不知你对在下的想法,意下如何?能否过得了出家这一关?”
晴婕挑眉:“唔,我可不是阅卷大人。你若是想知道自己的想法到底合不合适,你可以去问问那家农户。”
瑞世子一想,也对,颔首:“且等在下将住处收整妥当。”
几个小和尚是被派来帮助瑞世子打扫整理的,但瑞世子并不需要他们的帮忙,连小书童也不需要,自己一个人干的可得劲了。
几个小和尚帮不上忙,又不想立刻回去给师父复命,于是站在瑞世子的院落中,脚步徘徊。
这时,晴婕招招手,对小和尚们喊:“启凡呀,来来来,你们过来,跟我说说你们平日里都悟了些什么呀?”
启凡等几个小和尚脚步磨蹭着到了她面前,也不敢离得太近,只说:“小僧们平日里习惯于劳作、课业、练功,慧根愚钝,还不曾悟出些什么。”
“啊?那你们可太笨了,”晴婕故作得意,“我整天悟到的东西,可比你们多多了!”
“不知晴施主都悟到了哪些道理?”
晴婕一点也不藏私,张口便说:“每天太阳未升之时,我就要早起,踩着沁凉的湖水,出船打渔。为此,我很羡慕那些‘伴月荷锄归’的农户,羡慕他们不用早起,羡慕他们可以在日出之后再劳作,不用忍受夜色的寒湿。为此,我总是在想如果我会种地该多好,一直在打算要不要改行去种地。然而,有一日,有一个农夫伯伯对我表达了羡慕。
“他羡慕我可以在山水之间徜徉,羡慕我在卖完鱼之后可以悠闲度日。午后太阳正好时,他需要下地劳作,而我可以慵懒地躺着晒太阳;日落下山后,我可以安寝休息,他的家中还需要点起油灯,夫人眯着眼睛缝补白日劳作时的衣服破损,他则难得有了时间陪同孩子玩乐。
“我惊讶于他对我的羡慕以及他每日的辛苦,对比自己的辛苦和他人眼中的羡慕之处,我得到了一个道理。”
小和尚们听得入迷:“什么道理?”
瑞否也放慢手中挥动扫帚的动作,侧耳倾听。
晴婕说:“我懂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辛苦,也都有自己的享乐。如果我在忽视他人辛苦的基础上,去羡慕他人,那么我将失去对自己的判断。我会遗忘自己的优势和能力,遗忘自己可以忍受的,遗忘什么更适合自己。”
听罢,几个小和尚若有所思。
一旁,瑞否扫院子的动作也停止了下来,拧眉思索。
不一会,启凡像犯人老实交代一下,小声说:“我总是羡慕师兄的拳脚工夫能得到师父的夸奖,为此,我也很努力地去练功。结果,我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白日里学习课业时总是瞌睡连连,惹得师父训斥。最终,我不仅拳脚工夫没有练好,连课业也落下了,师父对我没有任何夸奖。”
晴婕眉眼弯弯:“看来你和我有一样的经历。”
启凡低头,道了句:“阿弥陀佛,今日在晴施主这里受教了。”
晴婕笑得畅快。
说话间,瑞世子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收整妥当,走过来对启凡等人说:“我去求见你们的师父,向他询问一下那群猪的主人,家住何处。”
一看瑞世子有帮他们解决小猪猪事情的打算,启凡等人很开心地带瑞世子去找师父。
晴婕懒得跟随他们走那么多路,干脆直接在下山的路上等着。
很快的工夫,瑞世子和几个僧人离寺下山,晴婕自然而然地跟在队伍后面去看热闹。
下山的路上,晴婕听到几个僧人还在和瑞世子商量说,索要报酬也就是意思意思,毕竟是寻常农户,不可能支付出很高的报酬。
瑞世子一一认同。
到了那户人家的住处后,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婆在家。
一听这群僧人的来意,阿婆立刻站在家门口,破口大骂:“一群没良心的秃驴,占便宜占到我家来了?那母猪就是我家的,咋的,没有凭证,你们想不还就不还?我家母猪下的崽,崽吃母猪奶水长大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需要给你们报酬?”
一群僧人面对泼妇老农妇,束手无措。想跟阿婆讲道理,阿婆乃是嘴炮王者,“叭叭叭”一通粗俗怒骂出口,杀得这群僧人是毫无插嘴之力。
晴婕一边听着,一边绕着这户人家的住处看了一圈。
主要是看一下院子的围墙。唔,没有一点修补过的痕迹。说什么猪圈破损了,需要修补,难不成是请了什么能工巧匠,能够修补得看不出半点异样?
刁蛮阿婆的吵嚷叫喊,引得周围没有外出的邻居都跑出来看热闹。
人一多,阿婆喊得更起劲。
“我家的猪,散步走丢了喽,后来发现被木定寺的和尚给抓了去。我们去要,他们说母猪下崽,他们能替我们养好。我当时还想着是遇到什么在世菩萨喽,敢情是想昧下来?”
僧人大惊:“明明是你们说自家的猪圈破了,还没修补好,怎么能说是我们主动提出要替你们看管的?我们是出家人,昧下你们的猪干什么?”
“我咋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无非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
“你!”
晴婕走到瑞世子身旁,胳膊肘砰砰瑞世子:“啧,这你怎么解决?”
那阿婆哭着大喊:“这群黑了心肝的秃驴子,霸占了我的猪和猪崽,光天化日,还敢过来说要什么凭证、报酬,才能把猪还给我家。凭证,老婆子我把猪食槽扣你们屁股上,给你们当床卧!报酬,就老婆子这一条性命,你们拿去!”
晴婕:传说中的卧槽?
阿婆哭喊叫屈着,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得周围的农户邻居皆群情激奋,合起伙来,指着木定寺僧人们的鼻子骂。
“亏你们还是僧人呢!算个屁的僧人!”
“你们这是敲诈勒索!”
瑞世子眉头紧锁,不解地看着面前这一群根本讲不清道理的人,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听不懂自己的意思。
不等瑞世子给晴婕回答出个什么新方法,这群愤怒的村民直接将瑞世子和僧人们包围了起来,推搡着要上山去找觉悟方丈讨要个说法。
老阿婆也从地上爬起来,疾步跟上:“我不仅要把我家的猪给讨要回来,我还得讨要个说法!”
看着这一群人乌央乌央而去,晴婕挠挠脑袋,不想再跟上去了。
再跟上去,晚上还得下山回家。这上山下上的,她脚乏了,累。
想了想,目送瑞世子等僧人被村民们簇拥着远去后,晴婕小脑袋一甩,乐乐呵呵地回了家。
唉,烦心事让瑞世子自己忧愁去吧,反正不是她该操心的。有这么一档子事,一时半会儿是不用担心瑞世子会出家喽。
晴婕美滋滋地回家,拿出和卫侯爷签订的协议,看了再看,而此时的三千幻境外,明佛宗的一众僧人则因为佛子处理这桩事情的主意,吵嚷一片。
十悟长老问众僧:“若是你们遇上这种事,你们会如何处理?”
有一个僧人说:“我会将猪和猪崽都直接给农户送回去,全当没有收留过。”
立刻,有一个僧人出言反驳:“这能是全当没有的事吗?收留过就是收留过,因果已沾,就要承担!”
“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觉得瑞否做的没错,是那群村民太难沟通了。”
“太难沟通了也得沟通,你就说说你该怎么做?”
没有一个僧人能立刻给出能让大家都认可的方案。
看着明佛宗的僧人们吵成一团,虹剑宗和其他宗门则笑呵呵地看热闹。
玉面狐狸说:“要我,不管什么大猪小猪,全部都变成烤乳猪,吃掉!然后,我还要去偷那户人家的鸡!哼!”
乔宗主低声问奚洛安:“如果是咱们宗门遇到这种事情,你会如何处置?”
奚洛安摇头:“咱们宗门毕竟不同意明佛宗,没有那么多戒律,解决此事不用受那么多约束。我认可佛子的想法,但会在去沟通之前,先调查一下这户人家的习性。”
乔宗主点头认可:“正是。这就是你与佛子的不同,你谨慎行事,知道先行调查,而佛子直接便去了,看似主动,实在被动,完全将自己放置在一个被牵动的位置。”
说罢,乔宗主笑:“晴婕拿这件事情刁难佛子,是极其聪慧的。且看,佛子这不就陷入苦恼了?”
三千幻境内,又是一天大早,晴婕完成打渔卖鱼的每日固定任务后,上了山,看到的就是头顶阴云的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