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府。
一线光亮照进几日未曾打开的一间房屋中。
倚墙半躺的誉王世子宗弘昱伸出手臂遮在眼前,挡住了刺目的光线。
姜胜端着红木托盘走进来,抬眼见到的是宗弘昱惨白的面色、瘦下去的脸颊,起了皮的嘴唇。整个人简直憔悴到可怜,唯独一双眼睛,依然透出冷煞而锐利的光。
姜胜扑通一声单膝跪了在地上:“将军,您这是何苦啊……”
宗弘昱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什么何苦,甜得很,能为自己喜欢的人付出,值了!”
“连日不吃不喝,您做些方大人他也不知道啊。”姜胜叹了口气。
宗弘昱满不在乎地扯了扯嘴角:“这点小事不用他知道,将来我要做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那时才好让他知道我心里有他。”
姜胜知道他们将军的脾气,也不再劝,摇着头,叹着气,从木托盘拿了水碗送至宗弘昱嘴边:“将军快喝些水吧,嘴唇都干成什么样了。”
“不喝!父王不同意我与方……衍交往,我就不喝。”宗弘昱转过头,看都不看那碗水。
姜胜长叹一声:“我的将军,如果不是王爷同意,我能进来吗?”
宗弘昱眼中一亮,转回头:“你说什么?父王当真同意我与方衍来往了?”
姜胜点点头:“王妃怕您饿坏,向王爷求了多日,王爷才终于同意了,但这同意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王爷说,将军若想与方大人交好,必须要方大人自己也愿意才行,这种事情不能强求。”
“这个自然,这种事情强求有什么滋味。”
“王爷还说,方大人是堂堂四品官员,将军行事要注意分寸,求而不得就不要纠缠,省得两方脸面都不好看。”
宗弘昱脸色不悦道:“父王怎能如此咒我不成事,怎么就求而不得了?等等……四品官员?父王糊涂了吧,方润泽明明是五品春坊学士。”
姜胜看着一无所知的世子,叹道:“我的将军,方润泽今日已经被皇上擢升为工部侍郎了。”
“为何?”宗弘昱一脸惊讶,“这才几日,升得也太快了吧。”
姜胜道:“因为他救了皇上。”
宗弘昱猛地直起身:“他?救皇上?怎么救?皇上遇到了什么危险?”
英勇无敌的世子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的战斗力产生严重怀疑。
“救人不一定靠武力。”姜胜指了指木托盘上的饭菜,“将军还是吃过饭自己去问吧。”
“对,对,我有好多问题要亲口问他,比如你前几日隔着门告诉我,他已经平安从刑部大牢出来的事,还有这次升迁之事。”
宗弘昱咕咚咕咚干了一大碗水,随后端起碗,边往嘴里快速扒拉饭边道:“寻常人的人生就像一潭死水,无波无澜,毫无意趣,看一眼就能看到头,而他方……润泽则不同,你永远猜不到他下一步会说什么话,会做什么事,会有什么样的迹遇。我就喜欢他身上这股子令人不知所措的劲。”
姜胜乃一介武将,只能马马虎虎听懂个大概,在他眼里人只有美与丑之分,功夫只有高与低之分。至于什么死水活水他分不清,他只知道他的将军疯魔了,就算他方润泽现在变成坨屎,他的将军都会觉得是香的。
让人疯魔的方洛从东宫出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找了唐盛,给他带了许多他平日里爱吃的果品。
唐盛还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方洛猜测伺候唐盛的人中有蔡岂仁的人,所以进屋后只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趣事来说,只是在临走前借拥抱他的时机,伏在他耳边小声道:“人不能一辈子疯下去,总要有清醒的时候,明早出门去东祥糕点铺买点糖,清醒一下。”
说完,高声道:“买的都是你爱吃的果子,好好吃吧。”
唐盛嘿嘿笑着,拿过一颗果子,当作宝贝一样地捧在手心。
方洛从唐盛家出来,乘车回到自家宅院,刚推门入院就听得斜上方有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
“这么晚了去哪儿了?让本世子好等。”
方洛猛然抬头,只见誉王世子宗弘昱一身玄色窄袖袍,伸着一双长腿斜倚在自家屋脊上。
“世子一早就来了?”方洛仰望他。
宗弘昱一拍屋脊,飘逸跃下,站在方洛面前:“本世子可等了你一个时辰了。”
“世子等人这地方可真是与众不同,入秋的蚊子厉害,你是怕它们没的吃,特地给它们送点口粮?还是嫌我家小厮对你不够友好?”方洛笑道。
“嘁。不关那两个小鬼的事,是我不爱进屋坐,太闷。”宗弘昱连关了数日,可不想再一个人呆在屋中。
方洛歪头打量着宗弘昱:“你这人真是奇怪,我关刑部大牢时,你克服万难巴巴地前来寻我,可我从刑部大牢出来好几日了,你才想起过来。”
宗弘昱向前逼近几步,带着点恶劣的笑容一挑眉:“怎么想我了?”
方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