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蜗牛的大菠萝:怕你忘记了,特地过来提个醒,到时候一定要过来哟。
像蜗牛的大菠萝:你要不来,老乡们都会很伤心的,嘤嘤嘤……
像蜗牛的大菠萝:地点是学校南门外的聚福楼,等你到了跟我说一声,我去门口接你,就这么说定了哦。
谁跟你说定了?
陈熠宵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也不知道这个像蜗牛的大菠萝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好友列表里。第二天起床,看到对面张倦的书桌上放着的圣诞晚会宣传单,才有点儿印象。
206宿舍就住了陈熠宵和张倦两个人,关系还不错。张倦是学校音乐社团的,上次圣诞晚会上有表演,陈熠宵过去捧场,散场后被拖着跟社团的人一块儿吃了个饭。
易萝是社长,当时坐陈熠宵对面,过来搭话想要加他微信。
旁边的人瞎起哄,陈熠宵靠在椅背上没说话。张倦拿过他的手机,替他加了易萝,想要当一回月老。
包厢里推杯换盏太热闹,陈熠宵喝着酒,根本没在意。
两人就这么成了微信好友。
易萝也是信山市的,这次举办同乡会,铁了心地要邀请陈熠宵。
见陈熠宵一直没回微信,她只好找张倦旁敲侧击。张倦领命,前去纠缠:“哥们儿,你要不去我们社长会杀了我的!你行行好,高抬贵脚走几步,南门离我们宿舍楼很近。”
陈熠宵最后还是去了,以张倦对宿舍进行大扫除为条件交换。
冬天吃火锅,店里热雾腾腾,人声鼎沸。
虽说是同乡会,都是信山市的,陈熠宵一眼望去,没一个认识。
无非是坐下来吃一顿饭,再一起去唱歌,聊些大家都爱听都感兴趣的话题。锅底和菜都上齐了,有声音问:“人都齐了吗?都饿了。”
易萝依次打量着席上的每一张面孔,脸跟名字对上号,发现她邀请了的,有两个没来。
一个计算机系的,算是陈熠宵的师兄,周彧。人家已经大四了,在外边创业,几乎不待在学校,所以没来也情有可原。
一个中文系的,叫林岁寒。是堂姐易夏介绍来的,说让易萝多照顾她,带着她交朋友,这姑娘平时太孤僻了。易萝性格开朗,当场就答应了。
谁知道林岁寒居然爽约。
常年活跃在校园各个社团、人脉极广的易萝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林岁寒,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在她看来,这位林同学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小人物,架子倒不小。
易萝心里轻嗤,脸上却挂着温柔得体的笑意:“还有一个中文系的老乡没到,之前答应了来的,不知道怎么没到场,大家边吃边等吧。”
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易萝翻到手机通讯录里的号码,打了过去:“喂,你好,请问是林岁寒同学吗?”陈熠宵握着杯子的手在空中抖了一下,才缓慢地把啤酒送到嘴边。
他就坐在易萝的右手边,距离很近,几乎屏息凝神没发出一点儿动静,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变轻了。
“你是?”相较于火锅店这边的喧嚣,电话那头显得格外安静。
“我是易萝,上个周末就跟你联系过一次的,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易萝正在噼里啪啦说同乡会的事情,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修长又白皙,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然后她掌心一空,手机被人明目张胆地抽走。
陈熠宵把手机贴在耳边。
周遭又吵又闹,他自动屏蔽掉外界嘈杂干扰的声音,听到了对面的声音:“对不起,我忘记了今晚有同乡会的聚餐。”
短短的一句话,像细沙漫过指缝又悄然流逝掉。
不过一句话,他就知道是她。
她连续说了好几声对不起,笨拙呆板地道歉之后,挂断了电话。
陈熠宵把手机还给易萝,始终没有说话。
外面狂风呼啸,路边的树被吹弯了腰,广告牌上的海报像要被刮到天上去。
林岁寒出了a大,在校门口等公交车回住的地方。只有一站路,过一座长桥。
鹿红桥如同一道分水岭,桥左边是繁华热闹的大学城,桥右边临近郊区遍地是廉价安置房。林岁寒为了省钱,在桥右边的老旧居民楼里租了一个小小的单间。
房间在顶层,六楼。
楼道里只能容下两个人并肩行走,有的住户爱把煤灰和垃圾堆在门口,让原本就不宽敞的地方更加狭窄。林岁寒差点儿被脚下的一床破棉絮绊倒,上面还散落着几盒老式磁带。
她裹紧围巾,加快步子,总算爬完楼到了房门口。脑海中计划着考完后去打一份寒假工,明年开学换个好的住处。
开门,开灯,关门,她舒了口气。
她在门口的板凳上坐下休息,缓了几分钟,再给自己倒一杯水,挪到烤火炉旁取暖。
看了看时间,不算太晚,还可以开直播。医生叮嘱过的,每周至少两次,今天直播完,这星期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想到这里,让她终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林岁寒架好手机,调整角度对准桌面,和颜料、画笔一同暴露在镜头下的只有她的手。那双手细长漂亮,在灯光下显得莹白。皮肤纤薄,隐约可见手背和腕间的青色细小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