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蛇群嘶涌,我们想出去就得从蛇里踩出去。
身后那六个女孩子呻吟声更大了,听得让人全身发软,遍体生麻,总想扭头去看她们。
既然祭香的人已经出现,何翠苗并不需要我用香,我也就没有忌讳了。
但这些蛇似乎并不怕香,或者说我控的香被那供的木香给压了下去。
而勾魂链只要一动,立马就会被白烟缠住,我突然发现自己毫无用处。
齐楚用刀一划,将前面挡路的蛇砍成两断,用刀身扫开。
血腥味夹着蛇腥味涌出,齐楚推了我一把:“快走!”
可刚一抬脚,却见那被砍断成两截的蛇,断口居然慢慢愈合,鲜血之间好像有着血筋缠转而生,跟着蛇尾那截长出了头,蛇头那截却长出了尾,化成两条蛇,依旧嘶嘶的盘缠着身子,对着正中的祭池耸着头,好像在随声附合着什么。
这蛇咬人偶时可是群起而上,半点余地都没有,那人偶瞬间就化成了碎片。
这会祭祀起,也不知道这些蛇会不会对我们下口,我知道下了这祭坛,何翠苗自然不会有让我回头的余地,可终究心有不甘。
虽说杨姐失踪,我心生疑惑无论如何都会过来看上一看,可终究这事里也有墨逸的推动。
这么多人在这里,如若祭祀成功,这些活生生的人会变成了尸巫的食物,被直接吞食掉。
下地的洞是云娥开的,我们下来也是云娥弄的,墨逸从头到尾都看着,他们俩才算是牵头的人,现在出了事,他们却不见了踪迹。
“断一而生二,生生则不息。”布澹尘突然轻叹了一声,缓缓抬头朝上看去。
却见我们来时的石阶白花花的水流顺之而下,内里好像有着许多古怪的黄鳝顺水而来,顺水游入了蛇群之中,顺水而下的,还有那些青白的尸体,以及慢慢延展而来根须,水流慢慢变大,不一会就朝这边涌来。
齐楚沉沉的看了我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刀,转身将我背包侧面插着的伞递给我,朝我道:“身死而魂不灭!你手里还有府宅的木牌,就算留下这具身体,你神魂也能逃走,能留一点是一点,你先走。”
他说着,猛然回头,那双眼睛瞬间变得腥红。
握着的那把钢刀,对着地面用力一砍。
随着刀光闪过,空气中有什么轻轻震动,齐楚双眼带着红光,猛的朝一个地方砍了下去。
刀声呼呼,随着刀光落下,有人闷哼之声传来,跟着血光闪过,一个人影从烟影飘荡之中出现,正是那一击就不见了的何翠苗。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齐楚眼带血色,眼角滴落出腥红的血,依旧带着痞笑,可说着的话却如同金戈之声:“你活一次,我杀你一次,总有办法将你杀死!”
话音一落,刀身复又朝着何翠苗砍了过去。
何翠苗没想到齐楚就这样直接开了天眼,一边以古怪的身子避开,一边桀桀怪笑道:“你当真忘了这双眼睛是怎么来的了吗?居然还敢用,你忘了那无边的痛苦了吗!”
“杀!”齐楚沉喝一声,双眼血泪直流,紧握钢刀朝着何翠苗而去。
水流哗哗的响,祭坛之上已然开始积水,淹没了跪在地上那些人的腿,而黄鳝涌来,群蛇吞鳝,看上去似乎是自找死路,又好像是在缠斗。
农村有句老句,蛇吞鳝,僵着死。
黄鳝死后既僵,加上身长,蛇吞下去后要不就是撑破胃活活梗死,要不就是因为黄鳝在体内僵着,肌肉水能收缩,活活憋死。
这事隐隐透着诡异,又好像是另一种献祭!
我朝布澹尘看了一些,将那把阴阳伞塞给他,从背包里取出一瓶用针管吸出来的血递给他道:“我也不知道这伞能不能躲开共舍的作用,但至少能走个阴阳路,你早些回去吧,你妹妹还在布家等你。”
“总得有人活下去,记住这些事情不是吗?”布澹尘不肯接,我掰开他的手将伞硬塞在他手里,沉笑道:“你家里还有人在等你,而我没有了。”
他还有布家人,还有那个十二岁的妹妹,布家防御千年,有办法避开尸巫,只要回去总能活命。
而我却已然无亲无故,活不活着也没什么关系。
布澹尘握着那把阴阳伞,沉沉的看着我道:“鲁班书传人所制的,他就在你们村外,当时你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他们。有鲁班书传人,鬼斧神工之力,总有点胜算。”
“因为他们也有家人,也想活啊。”我不是没有想过找周叔帮忙,但我却不敢开口,怕开了口他不会拒绝。
可他有周亮那个儿子,有田小婶,他后悔学了鲁班书害田小婶早亡,也并未想过让周亮这唯一的儿子学这个。
家庭美满温馨,我知道我们来面对的是什么,怎么好意思去找人家来送命。
布澹尘呵呵的笑着,撑开了伞,握着那瓶血,目光闪闪的看着我。
“阿哥。”我抬眼朝他笑了笑,声音清脆的道:“谢谢你。”
说完,转过头去,握着齐楚给我的那把小刀,一刀划破了双手的手腕。
这具身体说白了其实也算不得我的,既然不是自己的,下起狠手来,似乎也就没有这般心痛了。
用力太过,刀口有点深,血哗哗的流着,我点了柱随念香,然后用血随着烟慢慢飘荡缠绕在那些跪拜的人身上将他们护住。
跟着将背包里的吞生草根放了出来,然后掏出那面叶脉纹镜,直接将血流在了上面。
或许是血太多了,铜镜闪出腥红的血光,那八宝琉璃瓶里的吞生草根猛然窜了出来,疯狂的长大,顺着我的意念,朝着献祭的六个女孩子涌了过去。
将背包背好,我手引来勾魂链,双手各执一条,血水顺着勾魂链流趟,我紧盯着那几根木香,在淡烟涌起时,直接抽了过去。
吞生草根一出,立马疯狂的朝外涌,那些白烟能缠住勾魂链,却不能压制住吞生草根。
跪拜的那些人身上带着我的血气,它们自然不会直接吞食,可那些献祭的女孩子身上却没有,那些蛇和流下来的黄鳝身上也没有,吞生草根受叶脉纹镜所催生,一时之间饥不择食,朝着那些献祭的女孩子涌去。
勾魂链抽倒了供的木香,吞生草根爬上了那六个女子的身上,我握着勾魂链,朝着那池子里走去。
可还未到,却听到一个沉沉的声音道:“云清。”
只见漆黑的池子里,许久未见的苏溪慢慢的上来,她浑身也是裸着的,双眼黑白分明,肩膀上立着一只通体无毛,白得有点渗人的怪猫,猫尾缠卷着她的脖子,那猫尾缠成一圈,却并不见尾尖,似乎尾尖插入了苏溪脖子里面。
“后土庙你去过了?尸门也用神像镇住了,你还是没有想起来吗?”苏溪声音里带着叹息,沉声道:“看到这个祭坛,你也没有想起来吗?”
她脸上带着遗憾的神色,身体慢慢朝上,一只巨大且腥红的手掌将她托了上来。
跟着池中站出一具腥红的血尸,苏溪沉沉的看着我:“大家都是为了你啊!你看这是什么!”
苏溪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原本不见尺方的池中浮着许多尸体,同村那些人的,还有罗杏华和她两个孩子的,陈非凡的……
那只无毛猫轻轻的叫了一句,我瞬间感觉身体开始坠落,如同过阴时那种下坠感,只是这次失重明显加快。
心里一片狂乱的感觉传来,却见那个假陆思齐站在我身前,轻声道:“他们一刀刀划开我,我好痛。”
随着又是谁在我耳边满是怨恨的道:“她们都该死。”
还有梁美凤毫不要脸的大吼:“都是我自己生的,凭本事挣钱,为什么不行!”
还有苏溪她妈那张愤恨的脸,怪我害了苏溪。
陆思齐那张斯文的脸凑到我耳边轻声许诺,会对我好,对外婆好。
陆灵满脸的正色,刘若水一片深情想复活爱人,我突然有点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心中无比愤恨,似乎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就好像那天在袁家的灵堂,那些老鼠从棺材里涌出来,要咬死我一般。
倒当天明明老鼠并没有咬到我,为什么现在我感觉有什么一下又一下的撕咬着我的心。
心中沉浮之时,突然感觉一阵尖悦的痛意传来。
我微微抬头,却见墨逸冷着脸看着我,然后捏着我的下巴,将手里的碗朝我灌了进来。
那碗里的东西清甜,入嘴既涌入喉咙里,让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我猛然醒悟,这并不是冷泉的水,而是天水灵精。
顺着他的眼看去,却见阿澜已然化成了青鸾,背上驮着浑身是血的云娥。
就算浑身是血,她依旧带着浅笑,双眼柔和的看着我。
精致白皙的脸从天青色的羽毛中露出来,更显娇美。
这般的一个人,怎么让人不爱啊!
“带他们离开。”墨逸将碗随手丢在地上,看着苏溪已然变得诧异的脸。
阿澜长鸣一声,一手抓起撑着伞的布澹尘,一手抓起依旧挥舞着刀的齐楚,长啸而去。
我双手握着勾魂链,盯着那已然没了尸体的池子,控着吞生草根朝着地上被齐楚砍得不能动,只有微弱气息的何翠苗。
当看着吞生草根顺着伤口翻滚进入何翠苗体内,跟着她慢慢失去了气息,我这才抬头看着苏溪:“让蛊婆婆出来吧。”
刚才被迷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恨意虽然强大,却让我想到初时被陆灵下了牵魂蛊时的感觉。
那时只是身不由已,可现在却好像连心都不受控制。
解我牵魂蛊的就是蛊婆婆,而苏溪在中了陆灵的蛊后,被外婆介绍去找蛊婆婆了,从此一去不回。
而蛊婆婆明知我怀了鬼胎,外婆难以应对,没有音信这么久,居然一直没来找外婆,这也太怪了些。
想到她那条解蛊的血蛇,再看看这满祭坛涌动的蛇,我不难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