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086(1 / 1)

纪明皓与吴惟安朝下方飞掠而去,纪明皓速度不慢,吴惟安却稳稳跟着,呼吸不乱,轻松自在。

纪明皓道:“七弟写信给我,说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吴惟安轻轻一笑。

“也是。”纪明皓笑了笑,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我三妹挑的夫婿,怎么可能差?”

纪明皓这两年镇守边疆,家中弟弟妹妹,纪云汐是他最不担心的。

相反大多数时候,其他弟弟都需要妹妹照料。

这两人,一人是一军之将,一人是一州之长。

下水救人的事,本不用他们亲自出手,自有下人分忧。

但纪明皓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疆场上冲锋陷阵,他向来是一马当先的那位。

纪家军只要看到前头那个一往无前的身影,就能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他们的将军都在冲,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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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四周是风声和水声共同演奏的悲鸣。

纪明焱将手里抱着的小孩放下,用湿润的手抹了把湿润的脸,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抹还是不该抹。

旁边一名年轻士兵在喝酒热身。

纪明焱朝他打量了几眼,认出了对方:“你就是那个跑在最前头拿军旗的人?”

钱宜宁闻言看过去,脸上笑意爽利:“回六爷,是。”

纪明焱:“你认识我?”

钱宜宁笑道:“你和将军长相有几分相似,我猜您是六爷,没猜错罢?”

“可以啊你!”纪明焱拍拍人家的肩,自来熟地拿过钱宜宁手里的酒,喝了口,“这比清河酒还辣!”

钱宜宁:“这是我们军里大厨酿的酒,最纯了!守夜之时喝上一口,当真是世间一大美事儿。”

纪明焱泡在水里寒冷的身子骨渐渐暖了起来,他点了点头,表示对这酒的赞许。

纪明焱也就轻功和毒功不错,在心法内力上差了点,故而在水里泡久了,他就会冷。

冷了纪明焱也不亏待自己,都会在送人时躲船上歇歇,蹭点大家的酒喝。

不过他不但自己喝,他还会投喂。

圆管事、毒娘子、晚香、纪明双,都被纪明焱投喂过。

纪明焱夹着酒,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发现他喂过的那些人里,唯独没有雪竹。

雪竹就没有体力不支过,他似乎不需要歇息,就像个铁人似的。

飞过去,捞人,把人带过来,再飞过去,再捞人,循环往复。

在雪竹眼里,这事和扫地,和染布,和刺绣一般,没什么区别。

他甚至隐隐觉得,自己轻功又好了那么一点点,这样下去,他迟早能超过公子。

想到这,雪竹便愈发有动力。

直到他被纪明焱拉住一只腿。

无奈,雪竹只能落地。

他看向纪明焱,绷着张脸问:“何事?”

纪明焱热心肠道:“雪竹,你从早上到现在,好几个时辰了,就未歇过,是不累吗?”

雪竹点头:“是。”

纪明焱震惊:“那你是也不冷吗?”

雪竹点头:“是。”

纪明焱偏偏头:“那你是想喝酒吗?”

雪竹点头:“是。”

说完后,雪竹似乎感觉到有些不对。

他抿紧了唇,在认真想。

那头纪明焱已经拿出了那袋酒,打开木塞子:“来来来,雪竹,啊——”

雪竹看了看那袋已经不知经过多少人嘴的酒,蹙紧了眉避开:“不喝。”

纪明焱还在苦口婆心的劝:“雪竹,你还小,还在长身体,可不能冷着了。冷着了,我没看好你,怎么和我妹夫交代呀。”

雪竹指了指远处的吴惟安:“公子都不管。”

纪明焱改口:“怎么和我三妹交代呢?”

雪竹歪了歪头。

正在两人胶着间,忽而一只手伸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了那袋酒。

雪竹朝那人看了一眼。

不认识。

不关他的事。

他便起身离开了。

纪明焱刚想转身过去看看是谁,忽而那人一脚踢过来,直接把他踢进了滔滔洪水之间。

这熟悉的脚感,只能是他二哥。

纪明焱扎在水里没敢冒出头,默默游走去救人。

洪水之下水质偏黄,但尚可视物。

一人双脚如浮萍般在水中游动,似乎是被困住了。

纪明焱朝那头游去。

可待游到越来越近之时,却发现有些不对。

那人的腰侧像是别着把什么,在水面下,时不时有些反光。

纪明焱蹙着眉,愈发小心,屏气凝神,往旁边遮挡物绕过去,一点点从后方靠近。

等到了近前才发现,腰侧别着的,赫然是一把利剑!

水面之上。

纪明双接过二哥抛过来的酒,喝了一口后,又将酒抛了过去。

兄弟俩一句话都没说,可再多的话都藏在这袋酒里了。

时至今日,纪明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家里兄妹小时候都说,纪明双是最像爹娘的。

等来到这清河郡,见到这人间惨剧,纪明双就明白爹娘是怎么死的。

就像他,也预见了自己的后果。

他知道有时候该停下歇息,该喝口酒,吃点干粮。

可只要想起,他歇那么一下,说不定就有一人丧生,纪明双就怎么都不敢歇。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在这世间,生而为人,有些事情总是没法不做的。

如今这滔滔洪水之下,万千百姓游离失所,这已经无关纪家,无关背后的权谋争斗。

这是他纪明双的立身之本。

不过他比爹娘幸运,六哥他们都在,二哥也来了。

而那时候的爹娘,身边就只有彼此。

纪明双抹了把脸上的水,视线一扫,便向最近的老人看去。

那老人似乎双脚被什么困住,双手死死抓着倾倒的房屋。

水已经漫过他的脖颈,再晚些,就要漫过他的头顶,而后在水中窒息身亡了。

纪明双眉目一凝,当机立断飞了过去,伸手就去拉老人。

说时迟那时快,几近咽气的老人忽而双目如电,他伸手,从腰间一握剑就欲趁纪明双不备,一剑砍过去。

老人出手狠辣,势必要让这纪明双一剑封喉。

可哪想,忽而从背后窜出一人,双脚朝他背后一踢,然后紧紧从背后箍住了他的脖子。

老人身手矫健,曲肘往后狠狠一推。

纪明焱当即痛呼出声,嘴巴一张开,水便灌了进来,他呛得面色通红。

水里有太多人,纪明焱不能用毒。

可他身手不太好,见此死死从背后箍住老人不放手,努力挣扎着游上水面,对愣怔住的纪明双呼救:“明、明双啊——咳咳——”

纪明双当即回过神,二话不说扎入水中,一脚朝老人拿剑的手踢去。

手一松,剑掉落,兄弟俩还未松口气,老人忽而从怀中掏出把刀,就往身后的纪明焱捅去。

纪明双眉眼狠狠一跳,水中一个跟斗拿起掉落的剑,一剑朝老人脖颈横切斩去。

猩红色的血瞬间染红了这一片水域。

水面湍急,挣扎不停。

人群中忽而有人惊呼:“杀人了!杀人了!纪家军杀人了!!”

惊变就在瞬间,察觉到的刹那,一行人纷纷朝纪明焱和纪明双所在的位置飞掠而去。

唯独吴惟安和纪明皓未动。

听见人群的第一声,纪明皓锁定最先出声的人。

那是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似乎被困在树间,一只手诡异地折起,像是受了伤不能动弹。

纪明皓面色冰冷,提剑飞奔而过,一剑当着那男子的面斩下。

男子死死握着拳头,大喊道:“救命啊!纪家军杀人了!纪将军要杀我啊!!”

纪明皓眉目冰冷,剑划过,在雨里发出破空之声。

周遭不明所以的灾民和官兵捕快们,愣愣看着这一幕,心提了起来。

不会罢!

纪家军居然真的对普通百姓动手了?!

在众人未曾看见的角落,一枚肉眼难以分辨的飞针藏在风里雨里,悄然而至,目标直指那尖嘴猴腮之人!

吴惟安站在不远处,看着交手的两人。

他没上前,就静静看着。

忽而,他耳朵轻轻动了下。

可他目光未曾松动半分,侧放于身前的右手微曲,一团气流凝聚而成,直接撞开那枚飞针。

飞针偏了方向,朝下方洪水坠落。

纪明皓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他的剑也未曾因那男子的尖叫声而停滞半分,不避不让,带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孤勇。

就在刀即将咬上男子的脖颈之时,男子终于忍不住动了。

他当即飞出数尺,诡异折起的手从怀里一掏,掏出一把藏着的剑,当即对上纪明皓的剑。

纪明皓身手不错,这男子居然也不赖。

两人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飞针上应沾有剧毒,就在针即将落入水面前,吴惟安轻叹口气,终究动了。

他身形如鬼影,看在众人眼里,他几乎是一刹那间便从另一个方位消失,而后出现在另一方位。

吴惟安随意一伸手,将那根针握在指尖。

他朝飞针而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儿静悄悄的,只留下湍急的水面。

人,已经走了。

纪明皓一剑而下,砍掉那男子的右手。

男子惨叫一声,想跑,可雪竹圆管事已经飞了过来,他已经跑不掉了。

男子望向前方一处,面目紧缩,浑身因为害怕而颤抖。

最终,他闭上双眼,一咬牙关。

藏在齿间的毒四散,男子毒发身亡,坠落于滔滔洪水之间。

人群中有人一闪而过,发出一声不可闻的叹息。

迟早都要死,何不在一开始纪明皓挥剑而来之时,就咬毒身亡。

现在,晚了。

灾民和追捕捕快再不明所以,也能看出一开始出声说‘纪家军杀人’的那人不怀好意。

明明有一身好轻功,能和纪将军过上几十招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灾民。

这人,是杀手。

他们这些被困的灾民中,藏有杀手。

两具尸体被打捞了上来,放在船上。

尸体检查过,上头什么都没有,查不出来。

纪明焱拍了拍胸口,缩在纪明双旁边,一脸后怕:“还好我看见了,否则我们的明双可怎么办呐。”

说着说着,他就揉了把纪明双的脑袋。

氛围本一片肃然,纪明双想起当年死去的爹娘,一脸凝重。

可被摸得瞬间破防,他怒道:“纪明焱!头不能随便摸你不知道吗!”

纪明焱委屈:“你那么凶干什么?我害怕啊。”

纪明皓看了眼纪明焱,对后头喊道:“宜宁。”

钱宜宁上前一步:“属下在!”

纪明皓道:“将这两具尸体挂在岸边树上,以儆效尤。大家救人小心,时刻防备。”

钱宜宁:“是!”

吩咐完后,纪明皓走到一旁,目光带着深深的探究之色:“我倒是未曾想到,妹夫的身手居然如此之高,甚至在我之上。”

吴惟安收回思绪:“二哥谬赞了。”

纪明皓眉色沉沉:“妹夫到底是何身份?”

吴惟安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酒袋抛给纪明皓:“吴家,吴惟安。”

说完后,他喊上圆管事,转身离去。

纪云汐的马车停在矿洞旁的树下。

她为一人简单包扎了一下腿,刚起身,便看见吴惟安路过矿洞,上了马车,圆管事跟在后头。

一看就知道下方定然是出了什么事,纪云汐放下手中的伤药走出去。

她先问了问候在车下的圆管事,从圆管事那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才掀开车帘走了上去。

里头,吴惟安摸出纸笔,在写信。

纪云汐在一侧坐下:“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吴惟安没有抬头,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对她道:“那人身边高手很多,而且行事万分小心。我先头就猜测,他定然有一巢穴,可找了几年也没找到。”

说到这,吴惟安放下笔,抬起头轻笑:“而刚刚,我找到了。”

“北山剑派。”他轻声道。

纪云汐微微讶异:“北山剑派?”

吴惟安颔首。

“这不是谢家……”纪云汐话到一半,就没再说下去。

先头他们都一直以为,北山剑派只是和谢家有勾结。

谢夫人的哥哥,是北山剑派的某位长老。

后头抢了纪家好几次镖的,也是北山剑派。

纪云汐一直以为,这是谢家在蓄意报复。

但若这背后,都是圣上的手笔呢?

藏在谢家之下。

这凉州,就是圣上的老巢啊。

那北山便位于凉州的最西边。

北山剑派便在北山之上。

信墨迹已干,吴惟安将信阖上,细致地放进信封里:“你凉州镖局的三位当家,怕是去不了西域了。”

纪云汐:“你要让他们去北山?”

吴惟安颔首:“那三人离开有一段时日,等收到这封信,已过了北山。这样正好。”

人过了北山,后头再偷偷绕回去,反倒不起疑虑。

如今皇帝定然将北山的大半人手都放在了清河郡,刚好让那三人趁机炸了北山。

虽吴惟安没有说全,但纪云汐明白他的意思。

她点点头,就打算下车离开。

吴惟安望着她的背影,里头藏着一片诡谲之色:“你猜到了罢。”

纪云汐的身影微微一顿,她回过头:“什么?”

吴惟安轻笑。

此刻的他显得有些狼狈,他从风里雨里而来,浑身上下都是湿的。

身上在滴着水,落得马车里都是。

几缕湿发贴在他额前,衬得他一张脸愈发的白。

“猜到那人定会将纪家军也调过来,猜到事情定然不会简单。所以你一定要来清河郡,要在清河郡。”

只要她在,他就没法走。

他没法走,就一定要保全她二哥,她纪家的纪家军。

纪云汐轻抿了下唇,垂下眉眼没说话。

她确实猜到了。

只要纪家军不倒,纪家是绝不可能被灭的。

这样大的天灾,圣上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不去利用?

纪云汐很清楚,哪怕知道清河郡的水患之下,布下了一个陷阱,她的哥哥们也一定会一头扎进去。

纪家所有人,她爹娘也好,她几个哥哥也罢,每个人都有一颗跳动的热心肠。

纪云汐没法劝他们不要来,没法劝他们保全自己,没法劝他们离开。

因为她自己,看着满地的伤患,也绝不可能离开。

面前这道题,已经不仅仅是一道利益得失的选择题。

天灾是真,水患是真,陷阱也是真。

这一劫,清河郡的百姓避无可避。

这一劫,她纪家避无可避。

吴惟安在,他们的胜算会大一些。

不管是纪家的胜算,还是这清河郡百姓的胜算。

“我一直以为我没有心。”吴惟安朝她走近,语气很轻的问,“而你有吗?”

纪云汐依旧低着头,露出完美无缺的侧脸,没说话。

吴惟安伸手,用湿冷的指尖轻轻擦去她脸上沾着的细微血迹:“我在下方,你可曾有一刻担心过我?”

其实都不用问。

吴惟安比谁都明白。

他的身手是所有人中最高的,谁出事,他都不可能会出事。

故而纪云汐不会担心他,比起担心他,她担心的是她的哥哥们。

吴惟安收回手,语气渐冷:“那晚你说的话,可是为引我下去特地说的?”

纪云汐抬起头,看向他:“不,那句是真的。”

“是么?”吴惟安笑意微讽,略过纪云汐,跳下马车,扎进雨雾之中。

没盖好的车帘露出一角,纪云汐从那角看出去,看着他的背影,越行越远,直到看不见。

救人仿佛在扫雷。

你永远无法得知,你救上来的是真的百姓,还是伪装的百姓。

哪怕再小心,依旧有不少纪家军的血,染红了滔滔洪水。

而吴惟安、纪明皓、纪明焱、纪明双四人更是分身乏术,大多数剑术高超的杀手,都是朝他们四人而去的。

清河郡的官兵捕快,以及一千凉州军,和普通百姓,倒是平平安安。

杀手并未对他们下手,皆是避开。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便是纪家和吴家。

吴惟安浑身气质冰冷。

事已至此,他已经懒得伪装了。

出手狠辣,一击毙命。

被洪水困在坍塌房屋之间的百姓和官兵捕快们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天色渐暗,一天便要结束。

吴惟安收手就走,圆管事毒娘子雪竹沉默地跟上。

纪明焱也跟上,走了半步,想起他七弟没拉上,便找到了七弟。

纪明双擦掉一脸的水,水里从一开始的咸味,带上了血腥味。

他道:“你们先回,不用管我。”

纪明焱刚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行又上蒙汗药。

但纪明皓走了过来,他道:“先回去用膳。”

见二哥开口,纪明双没再拒绝,沉默半晌,道:“好。”

今日晚膳氛围比往日都要肃穆。

且大家彼此间各占一地,百姓们一道,清河郡的官兵捕快们一道,凉州军一道,纪家军一道。

吴惟安往常也和纪云汐坐在一块,可今晚没有。

他远远离了纪云汐,找了个位置随意坐下,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子,如同两大护法一般,坐在了他左右。

而纪云汐面色如常地用膳,纪明皓和纪明焱分别坐在她旁边。

纪明焱看了看纪云汐,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吴惟安,挠了挠头,侧身问道:“三妹,你和妹夫又吵架了?”

“不算罢。”纪云汐语气淡淡的。

纪明焱单手托着下巴,看着那边机械吃着饭的吴惟安:“我感觉妹夫好像在和你赌气。”

纪云汐:“?”

纪明焱欲言又止:“你要不哄哄妹夫?”

纪云汐:“??”

用过晚膳后,宝福带着丫鬟和几个康健的农妇一起收拾碗筷。

纪明皓则去调拨军队了,他将带来的一万纪家军分成小队,各自交接班修整,且轮流在夜晚继续营救被困百姓。

纪云汐站在一侧,轻点伤药。

只是轻点轻点着,她忽而停下,伸手从怀里掏了下,掏出了一颗糖。

糖是麦芽糖,用糖纸包着。

是白日她为一位女童包扎伤口,对方送给她的。

糖被小女孩当作宝物一样保护得很好,藏在衣服最里头,在洪水中都没怎么被淋湿。

纪云汐犹豫了很久,才状若随意地走到吴惟安面前。

吴惟安在教两个小孩扎马步,其他孩子见到了,也跑了过来,一起扎着马步。

他抬起头,面色很冷:“有事?”

纪云汐安静片刻,伸手过去,摊开手心,露出那颗麦芽糖。

吴惟安轻轻挑了下眉。

他看向她,等着她开口。

但纪云汐什么也没说,就举着糖。

两人之间彼此沉默。

七八个小孩子东倒西歪地扎着马步,眼睛圆溜溜地看着这两个奇奇怪怪的大人。

举了一会儿,纪云汐蹙眉,就欲收手:“不要算了。”

“要。”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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