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宗门大比于正月底在万剑宗举行,梅鹤此时本该回去筹备事宜,奈何天水秘境的两仪七星阵被她和宫羽所破,眼下她还得修复好阵法,方能回万剑宗。
宫羽和梅鹤一走,谢白就坐不住了,寻了个由头将万剑宗众人聚集在一起,提议道:“今日是腊月初八,天音司这地方不兴过节,无聊得很,诸位何不下山去游玩一圈?”
姬容无语,谢白这家伙居然已经无聊到连腊八节都要硬蹭了,也是离了个大谱。
顾白衣却沉默良久,一言不发。
前世过腊八节时,她此时已经回了万剑宗,因为和仇素双交好,自然是与她一同过的节。
只是好景不长,后来神宗圣女梅里雪推演出天魔于东南方现世。加之京中一王族身死,那歹徒用的又是上乘剑法,于是众人便把藏匿天魔种的矛头指向了万剑宗。
之后她身份暴露,仇素双因护她而死,她万念俱灰,已不想再活下去了。
而姬容在天极峰之巅给自己的那一掌,也算是成全。只是她没料到天魔血脉具有自愈天赋,而后她掉下山崖,机缘巧合被白玉霜所救,终究还是没死成。
所以上辈子的腊八节于顾白衣而言,也算是弥足珍贵的回忆,起码那时很暖,她的朋友还在。
但从此以后她却再也不想这个节了,因为京城那位贵人就是在今日死的,梦魇的开端就在腊八节。
而作为游戏玩家,姬容自然知道腊八节是“素白”cp进行质的飞跃的日子。
因此丝毫没有过节欲/望的姬容竟点点头,附和着谢白,说道:“嗯,闲着也是闲着,看看也无妨。”
看看也无妨?
顾白衣眯了眯眼,这倒不像她这师姐能说出的话。
姬容却面不改色,任由顾白衣打量。
呵呵,你懂什么,只要能围观cp撒糖,小小地塌房一下又何妨?
因得今日是腊八,夜晚的天水郡灯火辉煌、人头攒动,街头不乏有头戴傩面具,身着玄衣朱袍的百姓举行“腊祭”。
姬容看着那些狰狞的兽首面具,再瞅瞅站在自己身边观看傩舞的三人,心中满是凄凉。
说好的撒糖现场呢?
谢白一袭红衣似火,比之举行驱傩仪式的百姓更像傩舞演员。
他甚至不知从何处搜刮来了一张符纸,装模作样地掐诀念咒,神叨叨地说着:“谢某听闻傩舞起源于上古时期,如今一看,确实颇为神秘莫测,看这仪式似乎还与巫蛊之术有些关联。”
舞者的动作古朴而怪异,更有身着黑傧浅红色袈裟的僧人手捏符纸,吟诵着经文。
顾白衣听了这话,微笑道:“腊祭原是为了驱鬼逐邪、祭百神,若尽如谢师弟所说,这仪式反倒招邪,百姓们岂非白忙活一场?”
谢白看了那持刀的舞者一眼,随后悠悠叹道:“如若真有邪魔找上门,区区傩舞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依谢某看,不如买口棺材备在家中,这样心里才踏实。”
话不投机半句多,顾白衣笑而不语,懒得和谢白争辩。
毕竟谢白上辈子就是这副离经叛道的模样,这辈子她也不指望此人能正经到哪里去。
姬容站在一旁,并不关心二人在较什么劲。她只是恨啊,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原本她只是想借腊八节的契机嗑会儿cp,防不住仇素双和云影竟修习了阵法之道,被梅鹤拉去当修阵苦力了。
此时姬容内心万分凄凉,因为她左手边是疯批女主,右手边站着奇葩反派,后面还跟着个不情不愿的工具人男主。
生活太困苦了。
就在她如此感慨时,一群头戴大红头帻,穿皂青衣的少年从远处载歌载舞而来。
他们手持大兆鼓,跳着傩舞从桥上走过。领头之人为主舞者,那人戴着面具,身披熊皮,手持戈矛盾牌,扮演着驱邪之神方相氏。
主舞者的身形颇为瘦削,整张脸隐于凶兽面具之下,唯有眸中一点寒星微亮。他率领着一众少年举行腊祭仪式,童子们击鼓而行,声势浩大,令观者为之心悸。
姬容看着那少年,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邪/教头子吧。
而那少年仿佛有所觉察般,目光穿过人群,对上了姬容的视线。
不知为何,姬容虽然看不清少年的脸,却总觉得那双眸中含着笑意,似乎是在对自己笑。
【嘀!未解锁人物好感度+10】
姬容:“……”
还有加未知角色好感度这种骚操作?
顾白衣顺着姬容的目光看向那少年,再转头看看姬容,随后佯装观舞似的上前一步,恰巧挡住了二人相望的视线。
姬容瞧着顾白衣这副模样,误以为她认识未解锁人物,便试探性地说道:“这为首之人看着似乎与其他舞者大不相同。”
她所说的不同,自然指的是那少年的动作。因为比起其他人,他的舞姿实在是太业余了。
动作生硬就算了,好好的傩舞偏生却被他跳得正气凛然,那架势不似驱鬼逐邪,更像是要逐鹿中原。
然而顾白衣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姬容对那舞者颇为欣赏。当下便转过身,微微颔首,说道:“确实大不相同,比其他人都矮。”
姬容:“……”
那少年比起成年男子确实不算高,但以他的年纪,也绝对算不上矮吧。
但顾白衣面色不改,继续说着:“而且那少年家世一定不俗,不然就凭他的舞姿,应当也是做不了主舞者的。”
这回谢白倒是很赞同顾白衣说的话,附和道:“顾师姐所言极是,谢某平生确实未曾见过如此牛头不对马嘴的舞,若不说驱邪,谢某还以为他在冲锋陷阵呢。”
姬容无语,她怎么总感觉这两人的语气这么酸呢。
也是,她依稀记得谢白在游戏里家世似乎不怎么样,而顾白衣更是被npc念了一辈子的“来历不明之人”,现在酸一酸人家也正常。
于是眼下姬容更加好奇,不由得挪了挪脚步,想看看这个同时被主角和反派酸的少年究竟有何非凡之处。
防不住她前脚刚移至左侧,勉强能看到一片红色的衣角,眼前便蓦地一暗。
姬容:“……”
这突如其来的拉灯是什么鬼。
她皱了皱眉,伸出右手去摸,却在脸上碰到了一层凹凸不平的壳子,看那触感似乎是一张面具。
姬容无语,端着一张冷脸掀开了面具。而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旁人,正是同样也戴着面具的顾白衣。
不同于姬容那张青面獠牙能盖住全脸的面具,此时顾白衣半脸戴着昆仑奴面具,耳廓边系着面具上的红绳,绕过墨发打了个结。
姬容被顾白衣的操作震撼到了。
随随便便给人扣面具是什么弟弟行为?而且像这种戴面具的操作,要戴也是给你老婆戴啊,给反派戴个什么劲儿。
于是姬容面无表情地嘲道:“平日里不太看得出来,想不到顾师妹也有这般小孩子心性。”
顾白衣笑了笑,温声道:“白衣不过只是路过商铺,顺手买了两副面具罢了,也算是入乡随俗,沾沾这节日的喜气。”
姬容冷笑一声,懒得跟顾白衣争辩。
她伸出手,正准备把面具还给顾白衣,却不想后者接过面具,居然再度抬手往她脸上一扣。
姬容:“……”
淦霖娘,你有完没完。
顾白衣眉眼带笑,下颔在灯火中清晰地勾勒出弧线。在昆仑奴面具的掩映下,面部轮廓似乎都变得柔和起来。
她的手指停留在面具上,隔着冰冷的壳子,指尖几乎能触碰到面具之下那人的脸庞。
随后顾白衣收回手,俯近姬容的耳畔,轻声说:“师姐,现下周围人都戴着面具,若我们此时不戴,未免令旁人起疑。”
姬容无语,起疑又如何,她又不是见不得人。
但见顾白衣如此谨慎,姬容心想戴便戴吧,跟着女主难免遇险,留一手也是好的。
殊不知顾白衣却是瞎扯的,她只是不愿让姬容盯着那少年看罢了。
然而现下却面临一个问题,姬容不禁沉思,自己整张脸都被面具盖住,该怎么走路?
也就在姬容如此作想时,一只手却蓦地握住了她的右手。
指节修长,触感微凉。
姬容下意识想甩开那只手,却反倒被顾白衣握得更紧了。
女主的声音很温和,似乎近在咫尺:“师姐,傩舞仪式已经结束了。现下人多,您看不清路,不妨跟着白衣走吧。”
姬容:“……”
我为什么看不清路,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不过算来已有好久,她未曾被人牵着走了。而且顾白衣的手很舒服,摸起来又凉又软,像是丝绒般滑腻。
所以姬容也未曾抗拒,任由顾白衣带着她不知走往何方。
黑暗之中,周围依稀传来僧人的诵经之声。同时烟火破空盛绽,百姓们双手合十,拜神祈福。
此时此刻,顾白衣放开了姬容的手,看着面前人揭了面具,抬眼望向天水郡的护城河。
护城河上漂着花灯,莲花般一盏又一盏,紧紧簇在一起,犹如星河倾泻而下。
不知何时,她们已与谢白和叶初阳走散了。
姬容立于城墙之上,上头是漫天的孔明灯。而城楼之下,百姓闭上眼,正在拜神祈福。
顾白衣站在她身旁,眼睛里盛满了明亮的灯火,却只是微笑着,好像并不打算求福。
姬容不由得问:“你为何不拜一拜神佛?”
却见顾白衣轻轻一笑,说道:“世人所求之物,往往求而不得,可见想要的东西,原是求不来的。”
姬容心想女主怕是网抑云时间到了,神情淡然,回道:“求都没求过,你又怎知得不到?”
譬如自己,不就靠着极强的求生欲活到了现在吗。
顾白衣望进姬容平静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回过神后,她不禁失笑,心想她这师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不过很好,她很喜欢。
顾白衣颔首,笑着对姬容说:“那白衣便试一试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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