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生闻言,不服气地辩解,“这哪里是我七幻城的规矩?捕房当然是要听知府的!”
他这话出口,众人齐齐地哼一声,却也没谁为他释疑。
他还想再次出声,打听一下这里的情况,小二猛地调大了收音机的音量,同时大喊一声,“《赵氏孤儿》开始了!”
酒店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静下心来听评书——野祀什么的,那是大人物要操心的事情,大家有这时间,不如听评书消遣。
李永生虽然是《赵氏孤儿》的作者,但是别人都进入了享乐的状态,他心里就算有所疑问,也只能暂时强压着。
小半个时辰过去,赵氏孤儿讲完了今天的一话,酒馆里诸多酒客早就吃完饭了,顿时站起身来,齐齐散去。
一眨眼的功夫,人头攒动的酒馆,就剩下了寥寥的几人。
偏偏这几人还是相识的,他们彼此打着招呼,“左右无事,不如去打几圈麻雀?”
得,这一下,店里的客人,就只剩下了李永生一个,他想找人了解情况,都不可能了。
总算还好,店里还有小二,于是他冲着小二打个招呼,“小二,我有点好奇……你们戎州府,知府管不到捕房?”
小二看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很明显是不想多事。
不过,想到对方是外地人,他心里又放松了一些警惕,于是意味深长地笑一笑,“知府当然能管捕房了,但是……通判也能管捕房的,不是吗?”
通判是府城的副职,协助知府管理辖区,但是同时,对知府也起一个制衡的作用。
有的地方,积年的通判,还真的能跟捕房勾结,将知府架到半空中。
李永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们通判的根脚,很深厚啊。”
“反正跟你们七幻城不一样,”小二并不直接回答,含糊应答一句,然后开始撵人了,“我们要歇息了……客官你身居外地,还是少说多看,莫要惹祸上身。”
李永生悻悻地走出门,脑子里开始盘算,原来这戎州府,竟然不是知府在当家作主?
也不知道这通判,到底是个什么来路,竟然敢惦记着架空知府?
通判做为副手,架空知府的情况不算多见,但也不算太少。
一般而言,除了知府比较弱势,多数是两种情况,一种是通判后台太硬,还有一种就是通判当得太久,跟地方上的势力,结成了牢固的利益联盟。
还有一种极端情况,就是本地人当通判——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是本朝的官员任职制度中禁止的,不过偶尔也有例外。
比如说西疆那里,这种情况就比较多一些。
当地的部族力量比较雄厚,而抵抗新月国,必须要充分发挥地方上的主观能动性,可是那些当地部族的领头人,很多人就愿意在本地当官,迫不得已之下,朝廷也只能略作变通。
所以,这是权宜之计,但是举例也能举出不少。
李永生心里存了这个疑惑,出了酒馆之后,就找其他人问询。
但是巴蜀人对他这个外地人,不是一般地提防,他操的是很标准的官话,但是当地人不喜欢说官话,甚至都不喜欢说巴蜀通用话,绝大多数人在说话的时候,用的是戎州方言。
李永生这样的口音在城里,买东西没问题,问路会有点问题,要是想问当地官府的情况,大家会直接表示——我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忙了半个下午,直到在一个茶社,点了一壶三百钱的茶水之后,茶社的小二才告诉他一个消息:通判姓白,不是本地人。
再多的消息,也就没有了。
李永生想一想,这也不是个事儿啊,于是再次出城,召唤出了朱雀。
朱雀对白通判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它终究不愧是香火成神道的,虽然信徒被捉了很多,但终究有一些信徒藏得很隐秘,躲过了追查。
于是没过多久,它就告诉李永生:白通判不是本地人,在戎州呆了四年,还不到五年一考的时间,不过相较才来了两年的陈知府,在地方上的时间,是稍微长一点。
李永生对此,有点不解,两年的时间……似乎也弄不出来什么幺蛾子吧?
毕竟知府才是正职,通判是副职。
通常来说,去外地任职,两年能理顺地方上的各种关系,融入当地体系,已经是不错了。
而且这白通判,在朝中似乎也没什么人,外放到戎州,还被人追债到这里——他在京城选官的时候,花费了不少银钱,很久才还清欠账。
在朱雀这里,得不到什么要领,李永生只能选择再入府城,想着找个客栈住下,晚上去一些地方打探一下。
再次进城的时候,日头就快落山了,城门的守卫再次仔细检验了他的证件。
这一次进来,李永生选择了在知府衙门斜对面的客栈住下,距离知府衙门,直线距离就是一里多一点,客栈也是官办的,类似于驿站,却又对外营业。
他登记了住宿之后,进房间稍做休息,就来到下面吃饭,那是客栈自己的酒家。
不成想,他还没找到座位,就有两个汉子,直接冲着他走了过来,都是一身肃杀之气。
其中一名个子比较低的家伙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两眼,出声发话,“博灵李永生?”
“是我,”李永生点点头,脸上有点茫然,“你二位是?”
“你的事发了,”矮个子摸出一条锁链,抖手向他头上锁去,“跟我们走一趟!”
我有个毛线的事!李永生身子一侧,让开了锁链,冷冷地看着对方,“说我事发……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见他敢避让,两人也是一愣,没动手的那位摸出腰牌晃一下,冷冷地发话,“府城捕房的,你不过博灵教化房一小吏,真的想要拒捕吗?”
“滚尼玛的远点,”李永生破口大骂,“知道我有公职在身,你们两个夯货,也敢锁我?信不信我让你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两人闻言,顿时就是一愣,他们能感受到,对方修为比自己高,但是他们身为捕快,对付体制中人,直接用体制的力量,根本不担心对方会反抗。
就算对方可能比较难缠,但也不应该敢公然出口,威胁自己二人的性命。
拿锁链的那位不信邪,还要上前动手,“有种你拒捕试一试……”
不成想,拿腰牌的那位拽了他一把,然后才冷冷地看着李永生,“我没有听错的话,你是在公然威胁执法中的捕快……这里可是不止一个见证!”
此处是半个驿站的性质,虽然对外营业,但是官府中人也不少。
“纯粹是屁话,”李永生不屑地一摆手,一脸的嘲讽,“就凭你俩小小的捕快,敢捉拿我郡房的官吏,你还以为自己是巡荐房的?”
在中土国的官府体制里,官吏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捉拿的。
李永生身为博灵郡教化房的小吏,能不讲道理就拿下他的,除了顶头上司、养正室的公羊室长,就只有郡房的教化长——还得是正的,普通的副教化长都不行。
除了分管养正室的副教化长林锦堂,其他副教化长想要拿他,必须经过公羊室长许可。
至于说其他府房的人,只能弹劾他,就连郡刑捕房,也不能说拿人就拿人,还得经过教化房许可——或者郡巡荐房许可也可以。
当然,若是博灵郡守想拿下李永生,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至于说在他人在外地,只要不是被抓了现行,当地官府也不能随便拿人,戎州府的捕房想要拿他,起码要有戎州府巡荐房的人在场,并且指证他德行有亏。
当然,如果他不是这么强势,那么小捕快出手,拿也就拿了——人离乡贱物离乡贵,吃点眼前亏实在太正常了,当地官员又不可能为你出头。
可是他的反应异常强烈,并且向对方指出:你们的程序不正确。
拿腰牌的捕快面对指责,却是冷冷地一哼,“私下祭拜野祀,是族诛的大罪,不需要巡荐房……不过你要是不甘心,我们也可以将巡荐房的人请来。”
李永生好奇地看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发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祭拜野祀了?是玄女道的朱雀,昨夜给你托梦了吗?”
你这是什么屁话?这位的脸上闪过一抹青光,强压着怒火发话,“捕房里有人证,你跟我们去了,当然就知道了。”
“你先让巡荐房去接触人证吧,”李永生一摆手,不屑地发话,“待巡荐房有了判断,再来找我不迟……你们身为捕快,最好搞清楚章程!”
拿着锁链的那厮冷哼一声,“你若是跑了,我们去何处寻你?”
“好了,你别说了,”拿腰牌的这位相对稳重一些,他呵斥一句同伴,然后看向李永生,“野祀势大,我们有些情急,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刻,匪情似火,还望阁下包涵则个。”
“我若不想包涵呢?”李永生阴着脸发问,“就算你有人证,你如何知道,他们不是攀诬?二话不说就要锁我,你们好大的狗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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