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赵欣欣的苦心,注定是白瞎了。
当着这么多军士,打死襄王,他也不可能承认跟新月国勾结的事情。
但是他的脾气又不是很好,所以异常暴躁地发话,“赵欣欣你个小辈,若是再执意诬陷我这做长辈的,就休要怪我不给道宫面子了。”
赵欣欣无奈地笑一笑,叹口气一摊双手,“真的是冤枉吗?”
襄王连喘几口气,才暴躁地发话,“捉奸捉双,拿贼拿赃,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
赵欣欣才待出声,李永生却抢着说话了,“拿出证据来,你便认罪吗?”
“怎么可能?”襄王怒吼一声,顿了一顿之后,才又解释,“我是说……你们就算拿出证据来,也是假证伪证,我没做过的事情,我是不会认的。”
“哈,”李永生轻笑一声,不再说话,但是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也就这点水平,连对质都不敢。
赵欣欣却是不习惯这种诈人的手段,身为他的伴侣上万年了,她还是不习惯。
她冷冷地发话,“新月人打进来,而你却全线收缩……这巧合未免太巧了一点。”
“我还当你有什么证据,”襄王不屑地哼一声,“我想怎么打,什么时候打,那是我的事,你非要给我扣这么一顶帽子,是想也送我一杯醉千年吗?”
赵欣欣嘿然不语,沉默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抬手一拱,情真意切地发话,“王叔,西疆的黎庶,真的是太苦了……我不能坐视。”
“那你去西疆好了,”襄王不耐烦地发话,“我也没有拦着你,正好不要在我面前碍眼……其实新月人打进来,我这边全线收缩,对朝廷来说,不是好事吗?”
赵欣欣实在有点腻歪这家伙的信口开河了,于是也暴躁了起来,“那你把封锁幽州郡的水师也撤了,方能显出你是支持朝廷打新月人的。”
“这不可能,”襄王很干脆地拒绝了,“还是那句话,打仗是我个人的事,不能因为你说了什么,我就要改变作战计划。”
赵欣欣越发地急躁了起来,“你水师封锁海域,这是支持朝廷打西疆的态度?”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襄王也不耐烦了,“中土很大的,西疆距离幽州远着呢,封锁幽州,跟西疆能有什么关系?好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能有多远?”赵欣欣叫了起来,“左右不过是真君带几个储物袋,整个北方资源都匮乏,你分明存了东西夹攻之心!”
李永生听得撇一撇嘴,然后无语地摇头:永馨你真的不是干外交的材料。
“那你可以让南方的真君,带着储物袋来北方!”襄王愈发地不耐烦,“左右,送客!”
送客的时候,大部分的军士,都用一种不善的目光看着这二位——杀我们同袍不说,还要诬陷王爷勾结新月人,此等人真的可杀。
至于有几个人在思索赵欣欣泄露出来的信息?那真不好说,只能说……也许有吧。
就连十里外的两名真君,也感受到了士兵们浓浓的敌意,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接应二人,严防有人偷袭。
所幸的是,谈判虽然不顺利,但是大家都很克制,终于没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
回到松峰观,赵欣欣兀自气愤不已,“这家伙不但贪婪、暴虐,还足够无耻,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活了多少年了,连这点都看不透吗?李永生很无语地看她一眼,“我都跟你说了,没必要去,你非不听……现在惹一肚子气,划得来吗?”
赵欣欣愁眉苦脸地回答,“这些我都知道,但是现在的朝廷,根本支撑不起两面作战,襄王收缩起来,增加了朝廷扫平他的难度,不能尽快结束战斗西进。”
“是啊,”呼延书生也叹口气,“不能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西边,西疆的黎庶有苦头吃了。”
他终究是西疆出来的真君,说起家乡父老来,就是一脸的不忍——关键是呼延家也在西疆。
“嗯,朝廷是左右为难,”公孙不器大有同感地点点头,“一旦全力西进,襄王这边翻脸一发力,就能端了顺天府。”
他对朝廷一向不怎么恭敬,现在居然能一脸同情地说出这话,显然也是心忧现在的局势。
呼延书生摇摇头,他的思维缜密,看问题一向很透彻,“襄王都不需要发力。”
“他只需要借着朝廷兵力减少的机会,派出游骑扫荡地方,就可以达到目的,没了粮食,海路又不通畅……朝廷撑得下去,黎庶们也撑不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听到这话,李永生禁不住想起“以粮困敌”的说法,这计划最早还是内阁中的哪位建议的,后来被泄露给他。
他当时是表示出了坚决的反对,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内战,若是国战的话,采取焦土政策坚壁清野,或许还不会令他太反感,但是内战……黎庶何辜?
不过他不是朝堂中人,意见再大,也没什么卵用。
现在看起来,朝廷打算使用的计策,反倒被人用在了自家身上,真是可笑得紧。
也不知道那庙堂里的衮衮诸公,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呼延书生分析得很有道理,就连赵欣欣听了,脸上都现出一丝愁容,“那朝廷会怎么做?”
“这我就不知道了,”书生真君摇摇头,沉吟一下之后,才缓缓发话,“要看他们更在意哪个方向了,东西两侧,攻一面守一面,必须有所侧重才行。”
他们谈论此事的时候,内阁里也在谈论此事,因为事关重大,除了阁臣之外,还有军役部长李清明,以及内廷的宁致远和魏岳在场,更有一些军中宿将旁听。
此刻的宁御马红得发紫,已经超越魏公公,成为内廷第一人了,只不过天家不好无缘无故地发落老臣,所以魏岳才得以继续执掌司礼监。
当然,魏公公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有多尴尬,所以近年一直表现得很低调,路上曾经遇到宁致远的马队,主动道左相避,充分表现出了他的识时务。
没办法,不识时务不行啊,内廷第二人范含,被一道谕旨夺了性命。
魏公公心里其实很清楚,离火扇被劫一事,跟范公公能有什么关系?
那厮不被天家所喜,唯恐活得不够低调,根本没能力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范含的死,不过是天家借机报复罢了,这颗够分量的人头,也能减去玄女宫的一些怒火。
所以在目下这种场合的争辩中,魏公公老老实实地闭嘴——我是只带着耳朵来的。
事实上,就连宁御马都没胆子在这时发话,因为他不谙军事,而且从本质上讲,他只是一个弄臣,就算想在大事上表态,那也是等天家回宫之后的事了。
一群人里,意见分为三种,孟辅和次辅都是主张东守西攻,因为在他们看来,异族入寇,是涉及了国祚,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四十多年前惨烈的卫国战争,可为佐证。
大司马坤帅独持一种意见,她认为朝廷目前还是以平叛为主。
若是襄王死守,就慢慢地耗着他,至于说西疆战事,“我这老太太还骑得动马,使得动枪,西疆的安全交给我了,我一日不死,西疆就不会陷落!”
不愧是卫国八大帅之一,这份豪气着实令人佩服。
事实上,坤帅跟新月人的仇恨大了去啦,卫国战争结束都没报完,而且她在西疆声名赫赫,虽然是八大帅里唯一的女性,却比大部分的大帅更有威慑力。
李清明则是持另一种意见,他认为目前全力平叛的时机已经成熟,朝廷有必要集中全部的兵力,以摧枯拉朽之势,平灭襄王这支最大的叛军。
物资紧张?这不要紧,只要集中全力打好这一仗,自然能从襄王那里获得物资补充。
就算襄王毁了物资,依旧不要紧,南北通道通畅之后,自然有大批南方的物资涌来。
仲辅坚决反对这个方案,他表示,我虽然不谙熟军事,却也知道攻难守易,襄王现在全面收缩防守,麻烦李部长你告诉我,要多久才能平灭襄王?
李清明哪里能给出具体时间?他只能表示,我们会全力进攻,襄王仓促间决定回缩,防线不会太牢靠,而且襄王府目前在海上发力,陆地上的高端战力要少很多。
这恐怕不妥,孟辅出声表示反对,东线全力进攻,西线的新月人得了消息,自然会加大攻击力度,西疆的黎庶就要吃苦头了。
坤帅听得冷哼一声,说我虽然不赞成大力强攻,但是西疆黎庶……我会跟他们共存亡的。
就在这时,李清明又抛出一个论点来:咱们攻得力度大,新月人反倒是要掂量一下后果,否则的话,等咱们平叛之后,还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吗?
“这话倒是不错,”列席的离帅表示赞同,“新月人似勇实怯,看上去莽撞得很,其实只喜欢占便宜,明显会吃亏的事情,他们很少做。”
仲辅看到东攻的建议占了上风,顿时急了,“物议呢?难道咱们不考虑物议了吗?子民在异族的铁蹄下呻吟,而咱们却是在忙于内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