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朦朦亮,唐伯虎就独自来的了十全街,这里不愧是苏州的主干道之一,酒楼店铺鳞次栉比,十分繁华,规模都不小,根本不是南浩街的那些小饭馆店铺能比的。
街道旁穿城而过的河流,几艘不大的货穿悠闲地在上面飘荡。现在时间尚早,倒是没有什么游船,自然也没有哪家漂亮的小姐,临风在船头曼妙而立,等着唐伯虎去偷窥。
很快,唐伯虎就按照李点点提供的地址,走到十全街东段,转过偏巷,走到巷尾在一户不大的旧宅面前停了下来。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尚在门外唐伯虎就已经闻到了一股酒香,醇厚淡雅,清香扑鼻。
唐伯虎闭着眼睛深深嗅了几口,就感觉自己已经有些醉了。重新睁开眼睛,才留意到这栋老宅子黑色的破旧大门两边还贴着一副对子,却是用唐初四大家的褚遂良字体书写的,但是笔法稚嫩,虽然模仿的像模像样,但是新手的身份暴漏无疑,
待看清了那副对联,唐伯虎也不禁暗暗好笑。上联是:风声雨声读书声,我不做声。下联是:家事国事天下事,关我屁事。横批:难得糊涂。
唐伯虎抱着双臂,抬头盯着这幅对联,咬着嘴唇暗暗思忖,看来这家酒馆的主人不简单呀,还是有些个性的,虽然从他稚嫩的笔法,唐伯虎还是看的出来,书写这幅对联的人绝对是个少年人,但这幅对联的意境却似乎是那些在现实中受了极大委屈,而性格有些消极偏激的中老年人所要表达的人生态度。
自己今日来此,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但是现在看到这幅对联,却是改变主意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会一会这家人。
唐伯虎不在犹豫,走上前去抓起门环,正准备大力拍门,谁曾想,刚刚扣了一下,破旧的黑色大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感情人家根本就是夜不闭户啊!
唐伯虎暗暗咂舌,没想到这家主人竟然这般大胆,这苏州虽然说治安不错,但也远远没有到夜不闭户的程度,此时天色刚刚有些朦胧亮,唐伯虎深信自己来的够早了,绝不会有人先于自己到来,而里面也没有什么响动,肯定主人也没有起身。
唐伯虎跨进院中,害怕这家会有什么女眷之类的,自己贸然闯入实在有些失礼,也就不敢再往里走,站在院中喊道“有人吗?”
过了好一会,才有个慵懒的男孩子声音从不远处的房间传来:“谁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干什么的?”
唐伯虎从声音听出来了,这男子恐怕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当下回道:“我是来买酒的,张掌柜在家吗?”
“大清早的买什么酒,这儿正困着呢,你回去吧,等我睡醒了你再来”。
唐伯虎不禁摇头苦笑,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为了不耽误自己睡懒觉,竟然让自己明天再来,怪不得李点点告诉自己这家酒铺有祖传秘方,但是一直没有做大,就这服务态度,还能维持住没有倒闭,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唐伯虎环视了一下,不大的院中,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缸,酒味比在外面时更加浓郁,看来李点点没有说错,这家酒铺的酒确实不错,有独到之处。
唐伯虎继续喊道:“麻烦你出来一下,我出高价钱”。
“我说你烦不烦,老子说了不卖就不卖,管你什么高价不高价,赶快走,不要打扰小爷睡觉”。
唐伯虎正准备说话,突然从正屋中走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醉汉,衣裳不整,头发散乱,醉眼惺忪,双目赤红,脚下虚浮,走路摇摇晃晃,打开了个酒嗝,对着旁边的屋子大声呼喝道:“臭小子你给老子闭嘴,嗝…..这..这..有客人上门送钱你还磨叽什么,快给老子滚出来”。
“真他妈烦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旁边屋内那个少年人忍不住吼道。
接着那醉汉转过头,睁着有些赤红的眼睛愣怔怔的盯着唐伯虎走过来,嘿嘿嘿的笑着道:“哦,那个,小少爷,你…出多少钱,啊?我们这酒可是出了名的好,嘿嘿嘿….”。
看着一个醉汉嘿嘿嘿傻笑着朝自己走过来,唐伯虎只感觉到头皮发麻,后退一步就想转身而逃,但是还没迈开脚步,那醉汉竟然踉踉跄跄向前走了几步之后,扑通一身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也起不来,索性躺在地上不动了,没一会儿就呼呼呼的睡着了。
唐伯虎摸着后脑勺,咧嘴苦笑,没想到这父子两这么奇葩,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做生意的。
唐伯虎走前几步,蹲下身子,摇了摇醉汉的,叫道:“喂,大叔,快起来,地上凉,不能睡的”
“呼呼呼…….”
唐伯虎正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醉汉睡在院中吧,此时正是大清早,外面还有些凉,这醉汉睡在院中弄不好会得病的。
“谁呀,大清早的,我就纳了闷了,这么好的时间你不在家好好睡觉,跑我家来闹腾什么。”
唐伯虎循着声音抬头看去,从旁边的偏房中走出来一个男孩,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英俊挺拔。散乱着头发,上身披着一件直裰,也不裹紧,坦露着光溜溜的胸怀,下身穿着一件黑色麻布犊鼻裤,同样是眼角有些赤红,此时手里还拿着一小瓶酒,边走边往嘴里灌,
唐伯虎没想到这小子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竟然这般落拓洒脱,快意而为,简直就像一个侠客一般。唐伯虎不禁对这个自打自己进院之后一直冷语相向的少年人大有好感。
“嗨嗨嗨,又喝醉了,又喝醉了,早告诉你少喝点酒”,那少年人看到醉汉躺倒在院中,连忙走上前,嘴里嘟嘟囔囔的埋怨道。
唐伯虎暗暗好笑,明明自己也是个小酒鬼,这一大清早的就开始喝酒,也真有你的,竟然此时还要怪别人。
“喂,你帮我把我爹抬回屋里吧,我一个人可抬不动”。
当下唐伯虎和那少年将醉汉抬回正屋中,扔在了床上,之后那少年领着唐伯虎来到院中的葡萄架下的椅子上坐下,问道:“你是谁,来我们家干什么?”
“我叫唐寅,南浩街天然居的少东家,我听人家说你们家的酒酿的不错,所以想和你们合作,让你们张记酒铺供应我们天然居的酒水”。
那少年本来正漫不经心的举起瓶子喝着酒,听唐伯虎一说,顿时一惊,差点被呛到,连忙放下酒瓶,也不顾嘴边的残酒,睁大眼睛打量着唐伯虎道:“你就是唐寅唐伯虎,那个对上了周院长考校,厨艺还很高的所谓神童?”
唐伯虎笑着点点头。问道:“这合作的事…….”。
“诶,先别扯那没用的,哼!,你凭什么当神童,我张灵就第一个不服你,我要跟你比一比,你敢吗?”,那少年挥了挥手,问也不问酒铺的事,反而盯着唐伯虎挑衅道。
“什么?你就是张灵?”,唐伯虎一惊,连忙问道。
“不错,我就是张灵,表字梦晋,怎么?你听说过我?”
何止听说过,据自己重生前的记忆,这张灵张梦晋可是唐伯虎的超级死党,少时家贫,与唐伯虎家住的不远,两人志趣相投,茂才相埒。又同为府学生员,所以交情最深。
他也是明代苏州有名的画家,画作受唐伯虎影响极大。同时也工诗文,年轻时与祝枝山、唐伯虎、文征明齐名,并称“吴中四子”,性格落拓嗜酒,好交游,醉即使酒作狂。所画人物冠服玄古,形色清真,无卑庸之气。间作山水,笔生墨劲,斩然绝尘。并善竹石、花鸟,清新可喜,书法亦佳。
看来古人诚不欺我呀,至少这小子从小就好酒,书上记载的一点都没错。
“我当然听说过你,我听人家说张家酒铺的小子,很机灵,有些才学,但是我却是不信,至少比我还差那么一点点”。唐伯虎故意斜着眼睛道。
“嘭”的一声,张灵咬着牙重重的把酒瓶往身前的木桌上一墩,盯着唐伯虎,十分不服气的道:“你是不是比我强,要比过才知道?现在乱吹什么大气,告诉你,我们夫子一直夸我是神童,现在我从他那里卒业,他已经给我开了荐书让我去苏州书院,知不知道我们夫子十年间教过多少学生,能有资格去苏州书院的不过十几人而已”。
“怎么,你想和我比比吗?”
“废话!当然了,你要是不敢就趁早说”
“比倒是无所谓,但是我们得拿出点彩头来赌上一赌,不然可就太没劲了?”唐伯虎进一步引诱道。
“嗯?好,如此最好,你要赌什么?”。
“我要是赢了,你就认我当大哥,自己甘心当小弟,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