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家世不谈,盛恬和时下许多小姑娘一样。
不仅是颜控,还是声控。
她从小就觉得段晏说话特别好听,音色稍稍偏冷又有磁性,哪怕念一道数学题都比别的男生说情话动人。
几分钟前得知段晏回来了,她原本还有些感慨。
结果这人前脚才刚回国,后脚就跑到爷爷面前说她娇气?
这是人干的事吗?
狗都干不出来吧!
满腔感慨瞬间消失不见,盛恬没有停顿,直接将门推开。
就是要让你知道,刚才的话我全听见了。
站在门边的助理最先察觉,侧过身恭敬道:“盛小姐。”
宽敞病房内,几道视线齐刷刷往这边扫来。
盛老爷子前几天做了个小手术,恢复得不错,今天已经能够下床活动。
他坐在沙发一侧,笑着招手:“恬恬来了?”
盛恬把花交给助理,故意没看沙发另一侧的男人,直奔盛老爷子而去:“爷爷,今天伤口还疼不疼呀?”
“见到你就不疼了,”盛老爷子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指给她看对面的男人,“你看,谁来了。”
盛恬朝对面一瞥,连人影都没看仔细,就敷衍地收回目光:“是你啊。”
语气很淡,好像根本不在意。
段晏没有计较她的态度,也没有表现出说坏话被听见的尴尬,只是平静道:“好久不见。”
盛恬懒懒“嗯”了声,去卫生间洗完手回来,就坐在盛老爷子身边给他剥葡萄。
爷爷病情不重,她来探病也只是给老人解闷,随便说几句活泼话,就逗得盛老爷子喜笑颜开。
气氛已经进入其乐融融的家庭环节,段晏仍坐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盛恬终于转过头,想看他打算坐到什么时候。
谁知神色淡漠的男人在此时抬眸,朝这边望了过来。
视线仿佛带着冬夜的温度,淡而冷冽。
四目相对,周遭似乎静了一秒。
一秒后,盛恬低头去拿葡萄,刚才的画面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白衣黑发的男人,身影浸在阳光里,双腿交叠,身体自然往后靠着。
最简单不过的姿态,像极了杂志大片里矜持禁欲的男模,又比他们多出一分上位者惯有的尊贵。
盛恬暗自腹诽,这狗都不如的男人怎么越长越好看了。
眼看段晏没有要走的打算,盛恬猜爷爷和他或许有正事要谈。
她坐了小半个钟头,便与盛老爷子道别。
不料段晏紧随其后,起身微微颔首:“那我也不打扰了,您好好休息。”
“……”
盛恬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回去。
·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电梯刚好停在这层,段晏先一步进去,站在电梯内侧,垂手摁住开门键。
少许停顿后,他目光微抬:“不走?”
盛恬扬起下巴撇撇嘴,还是进了电梯。
段晏轻哂,修长手指往旁移动一格,关门时袖口下的白金腕表闪过耀眼光泽。
狭窄梯厢内,有淡淡的松柏味。
是段晏惯用的香水,让熟悉的品牌专门调制,从很久以前就没变过。
冬雪里干燥的木香。
盛恬站在他身后,看他身材同记忆中一样,宽肩窄腰,还有一双逆天的大长腿。
男人穿一件白色衬衣,不用绕到他身前,也知道纽扣必定一颗不漏地扣得整整齐齐。
段晏像是察觉到她的打量,轻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春节前。”
“以后还出去么?还是留在沂城?”
“不出去了。”
简短的寒暄很快结束,幸好电梯也在此时到达地下停车场,免去了相对无言的窘迫。
段晏按下车钥匙,不远处一辆宾利亮起车灯。
他脚步稍停:“送你一程?”
盛恬刚要拒绝,步子就忽然地停住。
她本来打算晚上再离开医院,上楼前已经叫司机开着车回去了。
而且盛老爷子大概觉得反正有段晏在,临走时也没吩咐人和她一起下来。
没等她想好是“打电话叫司机再过来”还是“上楼跟爷爷借个人”,段晏已经打开副驾的车门,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等她上车。
盛恬犹豫几秒,默默钻进车里,报了地址。
宾利驶出停车场,通道由昏暗变得明亮,两边墙上垂下的迎春花跃入了视野。
盛恬眯了下眼,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段晏,也是在这样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
那时盛恬上小学,还和父母住在老宅。
她小时候长得像洋娃娃,学校好多男生偷偷喜欢她。某天放学时,隔壁班一个男生不由分说塞了封情书到她手里。
那会儿她还不懂事,第一次收到情书居然慌得吓哭了,到家后眼泪都还挂在脸蛋上。
保姆无计可施,只好拿出一盒曲奇饼干来安抚她。
盛恬抱着饼干盒去了主屋外的花园,坐在长椅上吃饼干边伤神。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才慢吞吞转过头,发现是刚上初中的堂哥来了。
堂哥身后还跟了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同样穿着初中部的深色校服,像她在动画片里看过的王子。
盛恬颜控的本质在那一刻暴露无遗,她下意识站起来,愣愣地看着陌生的少年越走越近,连抱紧饼干盒的双手已经松开都不知道。
然后就是哗啦一声,曲奇饼干落了满地。
她就站在遍地饼干散发的奶香气里,等到男生走到面前了,才期待又害羞地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段晏。”
男生垂下眼眸,看了看小姑娘哭得红扑扑的脸蛋,“你怎么了?”
被他一问,盛恬想起那封烫手的情书,嘴角不自觉地就往下撇。
堂哥见惯了她娇滴滴的样子,双手抱怀站在一旁等着看戏。
初次见面的段晏也有些疑惑,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盛恬声音小小的,还带着小朋友特有的稚气,可怜兮兮地说:“我……我今天……呜呜呜怎么办呀,呜呜呜……”
好不容易抓到可以倾诉的人,她反而急得说不清楚。
哭到后来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一下下地打着哭嗝,两只拿过饼干的小手紧抓着段晏的袖口不放。
最后段晏只好拖着她,艰难地从花坛摘来一朵小黄花,弯下腰别在她的耳边:“乖啊,别哭了。”
有点无奈,又很温柔,盛恬听完当真就不哭了。
·
盛恬无声叹气,视线扫过段晏的侧脸,没想通他成长过程中哪一步走歪了,最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或许是她表现得太过明显,等红灯时段晏看向她:“你有话想说?”
“没有。”盛恬转过脸去。
有点气,意思是没话说就不能看你了?
当谁特别喜欢盯着你看似的,她干脆把半边身子也扭了过去。
她今天穿的是短款白t,不小心露出一小段细腻光滑的腰肢,白晃晃地映入段晏的眼中。
男人克制地错开视线,手指轻叩着方向盘。
静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冷硬:“把衣服理好。”
车内气温骤降。
她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仓促地猛扯了下衣摆,动作弧度太大,一下子把放在腿边的包包碰到了地上。
水桶包只有一颗纽扣,手机和杂物全掉了出来。
盛恬“哎呀”一声,刚想去捡,就被段晏单手拦住。
她茫然地抬起头,男人收回手,一句解释也没有,等前面那辆车开走后便踩下了油门。
绿灯亮了。
盛恬分不清他刚才那一下的意图。
往好了想,是怕万一有什么碰撞,她那个姿势肯定会受伤。
往坏了想,就是嫌她捡东西妨碍他开车。
回想起他刚才那冷冰冰的态度,她猜测应该是后者。
盛恬不是习惯委屈的人,她挑衅地勾起唇角:“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当面说出来吧。”
段晏一怔,看了眼后视镜。
她闹别扭的方式,也就下巴稍往上抬,柔软的嘴唇抿得很紧,再加眼神里没有平时那种甜甜的笑意。
杀伤力不大,与其说盛气凌人,倒不如说是在等谁快点来哄好。
段晏思忖片刻,缓缓开口:“没记错的话,今天一见面是你在给我脸色看。”
盛恬眨了下眼,心想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碍于教养一直没有揭穿。
不过既然话都递到嘴边了,她也没必要再藏着。
“你是不是在病房说我坏话了?”她眉头轻拧,嗓音里半是愤懑半是委屈。
“那是我爷爷,他才做完手术,你嫌我娇气也挑个其他人告状吧。话又说回来,你有本事把话讲清楚,我究竟哪里娇气了?”
一个多小时前那小网红在她面前张扬跋扈,她都没有计较呢。
盛恬越想越不服气,连耳垂都因为气恼而微微泛着红。
这段车流缓慢,段晏得空能看清她憋屈的小模样,也总算明白她到底为何闹别扭。
短暂静谧过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轻笑一声。
他不笑还好,一笑盛恬更以为他在嘲讽自己,嫣红的嘴唇一张就想再辩。
段晏语气淡淡的,及时打断:“今天是盛董先提起你被家里宠坏了,我不过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而已。”
小姑娘一愣,虚张声势的气焰全不见了,纤细的身体缩成一团蜷在座位里,指甲轻轻戳着安全带,脸上写满了“好尴尬我要不要道歉”的纠结。
见状,段晏意味深长道:“所以,我也不知道你哪里娇气。你既然想问……”
他挑了挑眉峰,“那么送你回医院,去跟爷爷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