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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修把“实惨”两个字挂脑门儿上,愤愤不平的听话下楼照做去了。
他一走,周自枫就挣脱了秦亦雪的怀抱,冷下脸来问她,“你这次回国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亦雪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她得体的看一眼陈溪野,然后优雅的把周自枫往走廊里带了带,出舞蹈室的时候顺便轻轻将门虚掩上了。
“我和周樊辰要离婚。”秦亦雪转了转手腕,杯子里的红酒流转出好看的颜色,她不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周自枫。
“关于你抚养权的问题,我在尽量争取。”秦亦雪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有几分真心,她想伸手摸摸周自枫的头发,却被他抬腕挡住了。
周自枫沉吟一会儿,难怪秦亦雪之前极力要将自己送回国,想必那时候离婚的官司就已经在打了。
可周家那边的律师团怎么可能认输?周自枫是周家长子的唯一一个儿子,周樊辰就算为了自己现在的地位考虑,也不会轻易放弃抚养权的。
巨大的利益洪流挟裹着周自枫一直往漩涡里深陷,他想伸出手来抓住什么,却一次次抓空。
洪流没顶,秦亦雪是最后一根能横在沼泽边的树枝。
……
“我答应你,在这里住下。”周自枫的回答猝不及防。
他要是不想被抓回周家,当一个高高在上,什么也不懂的傀儡,现在和秦亦雪合作,抓住每一个对于争取抚养权有利的机会,是最明智的选择。
秦亦雪的表情讶异了一瞬间,又很快被笑容所取代。她再次伸出手,周自枫很罕见的没有拒绝,任由她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你真的长大了。”秦亦雪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她将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拍在了红木的展柜上,豪气的一挥手说:“走!带上小天鹅,咱们下楼吃晚饭去!”
“哦,忘记说了,”秦亦雪单边挑眉,“小天鹅长得真像他妈妈,脾气性格什么的也像,可爱死了。”
周自枫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哼,扭过头去,无声的肯定。
马修在楼下喊人下去帮忙,秦亦雪攀着扶手应了一声,她拍了拍周自枫的背,叫他等会儿带人下来。
陈溪野坐在舞蹈室门边上换鞋,书包就放在脚边。周自枫靠在门框上等。
小天鹅把软鞋的缎带一点点解开,周自枫时不时的瞥两眼,第一次觉得这东西有点说不出的好看。
“啊对,”陈溪野一边换一边道:“你之前是不是给我发了个短信啊?我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数学书,秦老师就把我拉到这里来了。”
周自枫瞳孔地震,瞬间回想起来自己在那篇小小的告别信里都写了什么东西。
“你等一下,我现在翻一翻…”
陈溪野还没来得及拉开书包的拉链,周自枫就先他一步抢了过来,急急忙忙把数学书里那封“傻逼”告别信攥在手里,藏到身后面。
“没,没什么!”
陈溪野刚要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从来没有见过像今天这样的周自枫——紧张的不行,连说话都开始结巴,眼神乱飘,脸颊可疑的发红,甚至耳朵尖也冒出可爱的粉红。
周自枫逞强的板着脸,慌乱的样子却暴露无疑。
他竭力装出来的高冷一扫不见,怎么看都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儿。
陈溪野愣了一会儿便憋不住笑了出来,先是小小声的笑,然后变成靠在门框上捧腹大笑。
“笑什么!”周自枫皱眉,把信揉进了口袋里面。陈溪野笑了一会儿缓过来,眼角居然带着点泪,越显得眼睛湿漉漉的亮。
这么好的周自枫真的值得一个更好的未来。
陈溪野深吸了口气,向周自枫伸出手。
要是一切都因为自己而彻底改变的话,陈溪野希望是能往最好最好的那个方向。
“拉我一把。”手掌热热的,少年微凉的指尖被温软包裹,陈溪野站起来对他笑。
离你近一些,或许能帮到更多吗?
·
晚饭吃的很丰盛,马修粉红色的小围裙就没摘下来过,秦亦雪端着酒杯笑他穿这个真好看。
“秦老师…”陈溪野好奇了一下午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你叫周自枫…甜甜?”
秦亦雪“噗呲”一声笑出来,肩膀一抖一抖的,酒差点要撒出来。
周自枫要杀人的目光瞪着他,陈溪野害怕的缩缩头,朝秦亦雪投向求救的眼神。
“好问题好问题哈哈哈哈哈!”秦亦雪朝他扬扬酒杯道:“他小时候长得实在太像洋娃娃了,头发稍微长一点儿就完全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儿……”
“甜甜这个名字还是你妈妈轩曼先叫起来的,”秦亦雪笑的喘不过气来。
当时两个人怀孕的时间都差不多,秦亦雪又在国外回不来,天天晚上和轩曼打电话。
“啊对,我们两之前还说,要是你们是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的话,直接就结个娃娃亲好了。”秦亦雪笑着抿一口酒,“那会儿自枫刚学会说话的时候,还喊过轩曼岳母呢!声音甜滋滋的,把你妈妈乐的呀!”
周自枫的脸越来越黑,陈溪野倒是还笑呵呵的,似乎很喜欢听秦亦雪讲话。
只是后面发生的一些事情太无法预料了,秦亦雪笑着笑着忽然沉默下来。
要是自己那会儿能早点从周家的掌控里逃出来,也不至于连轩曼的最后一眼也没见上。
秦亦雪勉强的喝了口酒,旁边的马修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温柔的把她的肩头揽过来,靠在自己胸膛上,一言不发的轻轻拍着。
桌下手腕忽然被人悄悄牵住了,陈溪野忽然抬眼。
周自枫很平静的将陈溪野的手捉了过来,不太熟练的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
——别难过,这里有我。
陈溪野低下头,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
心里某个地方热起来,这份恰到好处的温暖跨过时间的距离,抚慰曾经失落的自己。
……
秦亦雪从马修怀里抬起头来的时候,情绪已经很快调整好了。她又恢复成平常那种笑容,推着周自枫的肩膀喊他带着小野上楼休息,明天早上还要一起上课呢。
他们两的房间都在二楼,彼此之间就隔了一堵墙。
周自枫不太放心他,临睡前想过来看一眼,又怕陈溪野已经休息了。
陈溪野确实这两天睡的比平常早一些,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太多,他刚躺下就有些迷迷糊糊的。
梦境里似乎有人在弹钢琴,陈溪野看见一个洒满阳光的教室,白色的窗帘顺着微风飘起,拂到纯黑的三角钢琴上,鼻尖能嗅到那种温暖的书页和木头香味。
可唯独坐在那儿弹钢琴的人看不清楚。
琴声忽近忽远,背景似乎一直带了点令人心慌的杂音。
陈溪野努力的想离近一些,却像被隔在透明玻璃外,无论怎么跑,却永远被禁锢住脚步,不能再靠近一点点……
“等……等等!”
梦境破碎,晨曦的光照入房间,铺满整个床铺。
陈溪野缓缓的睁开眼睛,疲惫的用抬起手臂挡了会儿光。
又是一个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