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晨,多年以前骄横刁蛮的沈家小姐,如今则是常驻这所山区小学的老师。
沈家原本也是江城颇有声望的大富之家,然而人生际遇起伏不定,沈家的辉煌在沈嘉晨十七岁那年一去不返。一夕之间,沈父意外过世,家族产业逐渐被外人吞并,沈母大受打击,缠绵病榻两年之后也去世,只剩下沈嘉晨和哥哥沈嘉宁相依为命。
沈嘉宁选择了重回商场拼搏,誓要重新振兴沈家,而沈嘉晨则来到了这所山区小学。
沈父在世时曾有许多仁善之举,这所山区小学也是多年前沈父所捐建。
沈嘉晨在三年前的一次探访之后,发现学校里唯一一位老师因为年事渐高不能再继续执教,于是她决定留下来暂代教师职务,这一待就是三年。
黎漓是在上次那个深夜与沈嘉晨相遇之后才得知她这样的际遇,其实从那时候起就一直想跟来看看,如今解决了江城的事情,一身轻松,终于得以前来。
沈嘉晨对她的到来实在是万分欣喜,因为黎漓到来的同时,还带来了许多的教学用具、儿童图书以及书包文具。而且黎漓还是开车来的,在这样闭塞的山区,一辆车实在是太珍贵的交通工具。
在得知黎漓接下来并无行程安排之后,沈嘉晨邀请黎漓在这边多停留一段时间。
黎漓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笑道:“教书育人我怕是帮不上你,不过当司机跑跑腿,采购物资倒是可以的。”
沈嘉晨说:“能不能再加一样?”
“什么?”
“做饭。”沈嘉晨说,“每天的午饭,我们俩,加上十八个孩子的午饭。”
黎漓张了张嘴,忍不住伸出手来按住额头,这才笑了一声:“这你可真是难倒我了。”
“其实很简单。”沈嘉晨说,“我跟着附近一个大娘学了两天也就上手了,孩子们要求也不高,只吃咸菜他们也没意见。但我还是希望能给他们多补充一些营养,所以还是每天都会做一道菜,一周尽量让他们吃上三次肉。不过你知道从这里到镇上要走多久,现在既然你开了车来,我也就尽情奴役你了。”
黎漓闻言,笑着叹息了一声:“你都安排好了,我也不能说不行不是吗?”
沈嘉晨也笑了起来,眨巴眨巴眼睛,对黎漓说:“你会喜欢这里的,生活方式简单,孩子们都单纯善良,不管你是抱着多沉重心思来这里的,待一段时间肯定都能放下了。”
黎漓听了,与她对视一眼,“我看起来很沉重吗?”
沈嘉晨跟她对视良久之后,缓缓笑了起来,“看起来倒是不沉重,不过,却好像有心事放不开的样子。如果你是想来这里放下一切,那么恭喜你,你找对地方了。”
黎漓听完,只是笑而不语。
自此她便在这个山村小学安顿下来,和沈嘉晨一起住在一个逼仄的小房间里,两个人各自一张古老的钢丝床,宽度不足一米,黎漓时常睡得腰酸背痛,渐渐地却也习惯了。
白天她负责买菜洗衣做饭,在孩子们下课的时候陪他们说笑玩闹,晚上则看看月亮数数星星,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见银河。日子的确简单到极致,可是也舒服美好到极致。
黎漓在这边待了将近两个月之后,某一天忽然接到一个恶作剧一般的电话,电话一接通,那头立刻传来一阵怪笑:“嘿嘿嘿,猜猜我是谁!”
黎漓开了扬声器,一面削着土豆,一面语调平淡地回答:“陆思唯,你真无聊。”
“哇!漓漓你居然一听就听出我的声音来了,亏我还特意找了个座机打电话给你,浪费表情。你果然对我是真爱,么么哒!”
黎漓轻笑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探头去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号码,顿时一惊,“你……你在哪儿?”
“我在你在的镇上啊!”思唯说,“坐了大半天车,身体都快要散掉啦!漓漓你快来接我!”
黎漓被她吓得不轻,顿时也顾不上别的,走到教室门口跟沈嘉晨打了声招呼,便匆匆往镇上赶去。
到了镇上那座古老的石桥头,果然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抱着手臂立在那里,周围来来往往的小镇村民都盯着她看个没完。
黎漓迅速将车开了过去,思唯一见到她直接就扑上前来,“漓漓,是不是巨大的惊喜!”
黎漓先没有理她,而是扭头四下看了一圈,再没有看到任何跟思唯相关的人,这才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来的啊?”
这里交通闭塞,从省城到这个小镇估计是要转七八次车,黎漓怎么也不相信她是坐公车过来的。
“司机送我来的啊,不过我已经把他打发走啦。”思唯说,“原本我就打算来看你不是,刚巧这里两百多公里外的那个什么山有个大型开发项目跟我们陆氏有关,有人过来考察,我借机就跟着过来了,然后中途拐了个弯就找你来了!惊不惊喜!”
“何止惊喜啊!简直惊吓!”黎漓回答,“上车吧。”
两个人一起回到学校,刚好是下课时间,孩子们在屋前的空地上笑着玩成一片,沈嘉晨站在旁边,一眼就看到了她们,抬起手来朝思唯挥了挥手。
思唯热切响应,很快引得孩子们也纷纷朝她挥手欢呼,热情得有些让人不知所措。
参观完整个小小的学校之后,思唯就更不知所措了。
“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在普通的乡村小学呢。”思唯说,“这里条件比我想象得还要差……而且手机时不时地连信号都没有!”
“那不挺好的吗?”黎漓说,“像不像世外桃源?”
“像什么呀!”思唯说,“瞧你们俩那两张破床,晚上我怎么睡啊?”
黎漓微微一怔,“你晚上要在这里过夜?”
“不然呢?”思唯蹙眉,“我准备了三天的时间来陪你们的!那要不咱们一起去县城住酒店。”
“那就没办法了,我有工作在身呢。”黎漓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土豆,“既然你要留下来,那就将就一点吧。”
晚上,两张/钢丝床被拼成一张,三个女孩子都是打横了睡,不舒服是自然的,不过思唯舟车劳顿,到底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黎漓和沈嘉晨都跟平常没什么差别,思唯的腰就差一点断了,稍微一动,就疼得几乎要飙泪。
那一天思唯便几乎什么都没做,光在床上躺着了。
第三天,思唯看着黎漓又在削土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为什么又是土豆?顿顿都吃土豆的吗?”
“土豆是这边盛产的呀。”黎漓回答,“物资本来就匮乏,多数时候是只能吃土豆的。”
思唯听了,忍不住撑着脑袋长叹了一口气,“唉,这个地方果然一点都不适合我。”
黎漓连忙撇清关系,“你自己不说一声就跑来的,不关我事啊。那要不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思唯说,“我跟司机约好了明天早上来接我的,免得你一来一回又是一天的时间。”
黎漓抬头看了看天色,说:“看样子晚上会下雨,希望不要下太大吧。不然山路总归是不安全的。”
当天傍晚果然就下起了雨,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到了半夜,雨势已经有成暴雨的趋势。
外面风声雨声混成一片,思唯在被窝里将黎漓抱得紧紧的,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却突然又被一阵砰砰砰的剧烈响动惊醒。
“啊——”思唯吓得尖叫一声,“漓漓,是什么?”
黎漓和沈嘉晨同样被那声音惊醒,不像是风声,反倒像是有人在敲门!
这样大风大雨的天气,什么人会在半夜敲门?
思唯吓得抱紧了黎漓不让她动,沈嘉晨披衣起床,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狂风顿时夹杂着雨气席卷而入,一瞬间沈嘉晨被袭击得眼睛都不怎么睁得开,而黎漓却一眼就看见了外面的情形——
一抹黑色的高大身影立在门外,周身慑人的强大气场,几乎比狂风骤雨更让人觉得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