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马路在二组和一组的村前,在三组和四组的村后。庄小蝶牛吼一般的哭声,自然惊动了乡亲们。
大家都从门前屋后走出来,连声询问情况,温言安慰。
庄小蝶却一句话不说,擦擦眼泪,起身带着儿子就走。
齐磊的母亲打着一个包袱小跑着追来,挥手大叫:“小蝶等等我,妈陪你一起走!”
“妈,你留在家里照顾齐贵他们吧。”
“不,妈陪你一起走,一辈子不回来了!”
乡亲们这才知道,庄小蝶要离开东湾村了,真的要离开东湾村了。
在乡亲们的叹息声中,庄小蝶和婆母一起,带着齐帅向前走,身影渐渐消失。
振华在学校教书,没看见小蝶离开家乡这一幕。
放学归来,振华听宜兰和母亲说起这件事,良久无语。
母亲翠红叹息:“兰玉芝也走了,她家里还有三个孩子怎么办?齐贵大了,可是剩下的两个还在读书啊。”
宜兰说道:“齐磊老妈当然不会走,估计她是陪着小蝶在城里住几天,等小蝶习惯了,她肯定还要回来。”
振华觉得宜兰分析得对:“应该是这样。”
庄小蝶走后,东湾村几乎人人咒骂齐磊,说他忘恩负义,说他败坏了乡风。
老夫子说起齐磊,更是捶胸顿足怒发冲冠,枣木拐杖在地上杵得邦邦作响,恨不得砸烂齐磊的狗头。
齐磊从家乡工人的口中知道了这些情况,心里叫苦。
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怎么带着秋蓉回家结婚?
然而秋蓉的母亲又在催促,让齐磊和秋蓉尽快完婚,越快越好,以防秋蓉的赌鬼父亲又来加价。
齐磊一咬牙,说道:“行,先领结婚证,十月初十,回家摆酒结婚!”
反正都已经和庄小蝶离婚了,齐磊没什么好顾忌的。乡亲们捧场也好,不捧场也好,谁还能干涉到自己和秋蓉过日子?
农历十月初一,齐磊就开车带着秋蓉回家了,安排自己的婚礼。
齐贵守在家里,看见哥哥带着秋蓉回来,也不说话,瞪眼看着秋蓉,满脸的仇意。
他知道,就是这个女人逼走了嫂子庄小蝶。
齐磊的母亲兰玉芝一直在城里陪伴庄小蝶和齐帅,自从九月十三离家,一共只回来三次,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去。
齐贵留在家里,照顾刚上初中的妹妹红霞。
“这是二弟吧?嫂子给你买了衣服,看喜不喜欢。”秋蓉讨好地笑着,从车上拿来礼物。
“我嫂子是庄小蝶,不是你。”齐贵瞪眼,毫不客气地秋蓉手里的衣服拨在地上。
啪!
齐磊一巴掌抽在二弟的脸上,骂道:“臭小子,你想造反啊!”
齐贵挨了一巴掌,瞪眼看着齐磊,冷笑道:“好啊,你回来了,我去二叔家里住。嫂子把这个家让给你,我也让你,你以后自己玩吧!”
说罢,齐贵转身就走。
齐磊气得两眼冒火,却也对二弟无可奈何。
秋蓉叹气,问道:“磊哥,我们这个婚,怎么结啊?”
齐磊挥手:“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别担心,我自有安排。”
秋蓉点点头,既来之则安之。
齐磊去找二叔齐良峰和堂叔齐良柱,直接说道:“二叔三叔,我带秋蓉回来结婚,你们张罗一下。每人两千块辛苦费,我现在就给你们!”
齐良峰怒骂:“老子不要你的钱,给我滚!”
齐良柱也瞪眼,说道:“这不是钱的事,你和小蝶结婚的时候,我全家忙了好几天,也没要你一分钱吧?老齐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没找你算账是便宜了你,还想用钱来叫我们去张罗你结婚?做梦!”
齐磊没辙,点头道:“行,你们不帮忙,总有人帮忙。”
离开二叔的家,齐磊来找宋家财和宋仁贵。
宋家财一听说有钱,笑得合不拢嘴:“磊哥,你结婚是大事,我帮忙还不是应该的吗?说吧,要我干什么事就直接说!”
齐磊点点头,说道:“也就是打打杂吧,酒席这方面,我让镇上的饭店包办,买菜做菜和跑堂,都是他们的人。你和你老叔,给我照看照看就行。”
宋家财连连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齐磊和秋蓉亲自布置婚房,购买了一些新家具和电器,购买了烟酒炮竹。
齐磊还带着秋蓉,在东湾四个组转悠,见人就发烟打招呼,宣布婚讯。
然而乡亲们反应很平淡,甚至有些人对齐磊满脸厌恶和鄙夷。王响这样的粗汉子,连齐磊的香烟也不接。
只有一些忠厚的乡亲碍于面子,勉强笑着道一声恭喜。
振华对这一切都知道,就是不吭声,见了齐磊也只当不认识,漠然而过。
母亲翠红询问振华:“齐磊又结婚了,振华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去花钱喝喜酒?”
振华摇摇头:“齐磊和庄小蝶结婚的时候,我花过钱了,不会再去喝喜酒的。”
十月初九的晚上,齐磊来找振华,厚着脸皮,请振华明天去喝喜酒。
振华毫不客气,将齐磊轰了出去,然后关上了大门。
齐磊不走,靠在振华的窗前,说道:“振华,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从小玩到大。你要是对我不痛快,打我一顿骂我一顿,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是我明天结婚,你必须到场。”
振华打开窗户,端起屋角的洗脚水,哗啦啦一下泼了出去。
齐磊避之不及,被淋了满头满脸。
振华冷笑:“再不走,我就用马桶泼你了!”
齐磊摇摇头,终于转身走了。
十月初十,齐磊二婚的日子。
和当年一婚比起来,齐磊虽然有钱了,但是婚礼却很冷清,一共只有五六桌客人。这些客人,都是齐磊手下工人们的父母或者妻子,比如宋红菊等人。
这些人不好意思得罪齐磊,毕竟自家人在齐磊手下讨生活,只得勉强给个面子。
宋仁贵和宋家财叔侄俩最忙碌,跑前跑后。
齐磊觉得很没意思,心里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回来结婚了,还不如在南京摆几桌,叫上工人们去喝酒!
晚上闹洞房也很冷清,宋家财带着几个小屁孩在那里起哄,完全不成体统。
秋蓉笑得很勉强,提不起精神来。
第二天是星期天,振华无所事事,村前村后闲逛。
上午十半,振华在屋后的小水沟里洗芋头,准备午后的猪食。乡下的芋头,大多是用来喂猪的。虽然家里科学养猪,芋头不是主饲料,但是少量掺杂一些,也能减少一些饲料钱。
两辆面包车鱼贯而来,卷着漫天的尘土。
振华皱眉,寻思这是谁家有事,面包车是来干嘛的?
恰好,前面一辆面包车停了下来,一个壮壮的汉子从副驾上下车,操着皖北方言,冲着振华问道:“大哥,俺请问一下,东湾一组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