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突然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接着他气愤地一跺脚。
蝶梦不明所以,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吴雪凝重道“此次事件还没有结束”
蝶梦懵懂道“事件还没结束不是说百里家还有其同党已经落网了吗还有什么没有结束呢”
吴雪急促地转着圈,把她都给绕晕了。他突然停下来,说道“不知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蝶梦见他一溜烟跑了出去,呼唤道“欸你这人怎么这样话说一半”
吴雪已经走远了,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焦急。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只一人往城外跑去。
若是还来得及吴雪无不祈盼着,希望他们还没有销声匿迹,就像是无数人那般,消失在黑暗的街角,终不得闻。
那一点小小的标记犹如明月一般牵引着他,越过大大小小的前店后坊,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已经听不到多余的喧嚣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幽夜的暗影,黯淡了,消逝了。
他向着那目标地跑去。吴雪心里按捺不住那股喷涌的情绪,紧张,期待。一定要赶上,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一直以来,他都疏漏了一些细节。比如那前后不一致的“梅花印”。这也是问题所在,他抱怨自己太过得意忘形,以为事件就此结束了。他也被安稳的幸福冲昏了头脑,飘飘然了。
不该不该
他不该这么马虎大意的。连他感觉自己都不像自己,向来谨小慎微的他怎么会忘记这么明显的矛盾他想到,是自己太过厌倦此次事件的经历,厌恶到几乎不愿再想起。他以为随着妙夜郎君的死和那阴谋破解就算结束了。其实不然。
吴雪咬着牙,此地人多,不好施展。他看到通往城外的驿站,便急匆匆跑过去,向着车夫问道“最近一班在什么时候”
那车夫懒懒散散,靠在石墩边上,嘴巴里叼着一根草茎,听得有人讲话,抬了抬褦襶沿儿,懒洋洋道“刚走了一班,等下班吧。”
吴雪道“下一班车是什么时候”
车夫冷哼一声,道“一个时辰。”
他回答得很冷淡,然后又舒舒服服地靠了回去。
吴雪急不可耐,此事关重大,可不能耽搁在路上。若是他以轻功过去,按照他的功底,恐怕没到半路就精疲力竭了。只能坐马车了。
吴雪接着问道“那还有没有其他的车辆我要去城郊的青芦荡。”
车夫不耐烦地“咦”了一声,厉声道“我说你这个小东西,说了没车没车,你是听不懂还是耳朵聋”
吴雪也不以为忤,只淡淡笑了笑,说道“可这里明明有车。这样吧,我出三倍价钱给你,现在就走”
那车夫瞄了他一眼,头一甩,往旁边地上啐了口痰,冷笑道“别说三倍,就是三十倍,老子都不干”
吴雪笑道“哦这是为何这年头还有人跟钱过不去”
车夫冷笑了一声,上下睃睨着吴雪,见他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而且衣着相貌都不甚出众,大概也是个没钱装阔的穷光蛋,心里很是不屑。
他说道“你可知道这车被谁包了”
吴雪并非是要无理取闹,只是凡事皆可商量,用钱商量。而对于他们来说,往往是说一百句话不如掏一下金花。
他心里发急,可也无可奈何,从这里到城郊青芦荡,就是坐车大概也要半个时辰,而他才发觉此事的疏漏之处,虽然才过了短短几天,而就是这几天,却可以让那人逃之夭夭。
吴雪叹了口气,道“这车被谁包了”
车夫更加看轻这个寒酸的年轻人,冷声道“你这东西可真是不识抬举,难道你连赵大员外也没听说过吗这车就被他包了,劝你识相的,赶紧滚”
吴雪这下反而有耐心起来,他笑了笑,淡淡道“第一次听说什么赵大员外。是什么豪绅贵官吗”
车夫先是难以置信地瞥了他一眼,再转而露出了轻蔑的笑。窃笑。这让吴雪觉得他差不多是习惯了变脸的日子。
车夫这下肯定了,这小子肯定是个乡巴佬,要不然怎么连这等名流都不知道
他耻笑道“小子,我劝你不要乱说话,就像女人不能乱玩一样”
吴雪苦笑。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关系吗他受益良多地点点头,说道“言之有理。可是既然是此等名流,怎么会连自家的马车都没有,居然沦落到驿站包马车了”
那车夫一愣,他古怪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人,他倒真是不知者不罪了。
他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赵大官人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赈济难民,修建学堂可都有他的功劳。他乐善好施,一千两黄金就能为别人花九百两,你说,我这马车该不该给他留啊”
吴雪略微沉吟,斟酌着车夫的话。里面有几个信息是比较有用的。难民学堂难民吴雪最近倒是略有耳闻。
这实在是多事之秋。可是现在才还是春天。春天本该是一年之始,万物喷薄之时,为何如此反常,接连闹灾
最近中原一处发了洪涝灾害,据说是将一座城都淹了。还有一地,从冬天开始,连续四五个月没见一滴水。流离的百姓四散到各处。淹死、饿死、干死的人不计其数。
吴雪叹了口气,道“赵大员外能有如此善心,晚辈佩服。”他抱拳一礼。
那车夫斜睨了他一眼,遂笑道“欸,这不就对了嘛”
他心满意足地挤眉弄眼摇头晃脑,好像他夸得是他自己一样。
吴雪无奈,转身准备离去。就在他刚走了两步,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小朋友,如若不嫌弃,可否同行”
吴雪一怔,回过身。却见一男一女立于马车前,向他走来。
只见那车夫弯腰陪笑,连连道“赵官爷,您来得好巧,这车就是为您备的”
吴雪哭笑不得,原来这并不是“包车”,而是自发性地“备车”。
那人富态便便,满脸堆笑。身边那女子却跟他截然相反,身材细瘦,面目阴冷,也不看吴雪,只是把脸扭到一边。
吴雪笑着拘礼道“敢问可是赵大员外”
那人哈哈笑了笑,声音呆板沉闷,就好像是在口中含着一块馒头一般。
他简单跟吴雪会了一礼,笑道“不敢不敢,鄙人正是姓赵。小友可也是要去城郊”
吴雪道“正是。”
赵员外道“如是好,小友若不嫌弃,可搭车同去。”
吴雪道“恭敬不如从命。”
赵员外笑道“请”
这辆马车算不得好,跟寻常马车没什么区别。
赵员外跟吴雪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几句,全当客套。
吴雪观之二人,赵员外四五旬左右,身着一身撑得鼓鼓当当的黑色孔方袍,头戴方帽,一副商人扮相。那女子约莫只有二十岁,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也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窗外。
令吴雪奇怪的是,现在气温已经回暖,她却还穿着两三层衣服。
忽然,吴雪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他盯着那女子看了很久,却不想此皆在赵员外眼底。
赵员外笑道“这是内人,她最近得了风寒,身体不太舒服。”
吴雪尴尬一笑,就此作罢。
他思忖着,心想这女子和这个赵员外可真是古怪。不光是这两人搭调奇怪,而且他们总给人感觉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吴雪看见了那女子手腕处还有脖颈下隐约的伤痕。
马车行驶得很快,不久就到了青芦荡,吴雪下车拜别。
那马车一溜烟向着北方行去,渐渐得消失在了芦苇荡后面。
吴雪叹了口气。
好了,他现在要去找一个“熟人”了。
简陋雅致的屋子里,光线很暗,暗得就好像有人在休息一般。
一个人坐在椅子里,上身伏在桌子上,似已陷入了深渊般的沉睡。
她旁边一人静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里,似乎在守着一个沉睡的人。
他不急,也不忙,只是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茶也已经凉了很久。
他叹了口气,他已经听到了脚步声。
那人淡淡地说了一句“请进。”
门轻轻推开了,外面的光线照入屋中,有些晃眼。
来者正是吴雪。
吴雪笑道“突然前来,是否叨扰”
光线落在了那人脸上,那是一张蜡黄病态的脸。他正是百里肃。
百里肃说道“你总该会来的。”
吴雪笑道“百里先生料到我会来”
百里肃示意对面的竹椅,吴雪安然坐下。
百里肃道“怎么样,事情可有着落”
吴雪笑了笑,说道“百里先生还不知城中的情况”
百里肃道“此地隔绝外世,能传来的,只有风声。”
吴雪蹙眉,说道“子勉夫人怎么了”
他心里忐忑不安,他不想接受最坏的结果。
百里肃淡淡道“她没事,只是睡着了,睡得很香,不会听到我们的话。”
吴雪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