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谨记师父的教诲。”小道士乖乖的点头。
“观里还有些许存粮,够你吃上个一年半载,后山的三亩良田不可荒废,树林之中种了些果树,待成熟了,你摘下来,分于山下的村民。若是山下人上山求食,不可自私,量力给些。”
“是师父!”小道士的握拳,稚嫩的脸上写满认真。“师父还有何交代,弟子一并遵之。”
“还有”师父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上了些许伤感。“好好照顾好自己。”
“师父门外有人来催了,东西我也收拾好了,我们该上路了。”宋一清小声的提醒道。
“好,我们这就走。”再度不舍的看了自己的小徒弟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小师弟愣了一会,便冲到了大门口。
“师父你们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等这树亭亭如盖,绿荫遍布整个道观的时候,我们就回来了。”师父冲着他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
“如果那个时候,你们没回来呢。”
“那你就当我们一去不归了吧。”宋一清打趣的说道。
“一清别跟小师弟开玩笑,等会该哭了。”站在宋一清旁边的师兄,拍了下宋一清的肩膀。
“别听你师兄的话,师父跟师兄一定会回来的。”
小道士久久的伫立在原地,看着远处已快消失的背影。
那一天,他挂起了第一个红条,上写两字平安。
那一天的晚上,他拉起了师兄曾经经常拉给他听的曲子,吃了第一块糖果,这个糖果少了当初他偷吃的甜味,这个糖果是苦的。
叶子是新芽冒了出来,小和尚站在书下背诵经书。
绿芽绽放出一片翠绿,蹲在书下晒刚从田里收上来的谷子。
翠绿变成了枯叶蝶,飘然落在树下练武的小和尚身上。
小和尚微微睁开眼睛,看向大门口,叹了口气,拿起一边的扫帚扫满地的落叶。
白雪落满枝头,为这树披了新衣。
小道士从门外抱着柴火走了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大树,默不作声的走进大殿。
春去秋来,时光如同白驹过隙。
大殿的门缓缓打开,当初的小和尚,也已到了中年。
抬眼看向庭院中站的几个人。
“几位施主是来要粮食的吗?正好我这里还有些粮食。”
“大师,我们不是来要粮食的,战争结束了,现在世道也好起来了,我们村这些年一直受你照顾,您说您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太可怜了,不如下山在我们村生活吧。”
“战争结束了吗?”道士抬起头,看向大树,唇角勾起一抹苦笑。“那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啊。”
“大师您的师兄弟那么久,还不回来,怕是回不来,您就跟我们走吧,现在各地都在破除封建迷信,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您在这,肯定会对您不利的。”
“多谢你们的好意。”道士向着面前的两位鞠躬。“我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走。”
“大师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哎,别说了,走吧。”男人摇了摇头,拉着身后的人走出了大厅。
“小师弟!”画缓缓飞起,想要靠近道士,却又被一阵金光弹飞。
“这里应该是幻阵,我们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
“不,你现在看到的是我师弟这一生的回忆,灵魂若是过于执着,会产生灵力,而我因为这灵力化身成画魂,而小师弟的灵力凝聚了他一生的记忆,寄在那红带上,当游寒数到最后一根红带时,便触动了阵法,让你我进入。”
“为什么是游寒触动了阵法,进来的却是我们。”
“这个阵法应该只对道教中人开放,可能是害怕吓到那些人吧。”
远处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背着小篓子缓缓走过来。
“道长,您这么大年纪了,一个人在山上太危险了,我们已经联系了本市的道教协会,他们会接您去附近的道士多的道观让你颐养天年。”男人穿着布衣服,估计是九十年代。
“我不走。”老道士咳嗽了两声,向着里面蹒跚走去。“我要在这里等师父和师兄回来。”
“您师父和师兄去哪了?”男人随口问道。
“下山抗击倭寇去了,会回来的,等树荫遮蔽整个院落的时候,师父他们就回来了。”
“抗击倭寇?”男人微微一顿。
“七十多年前,这个道观的其他道士就下山打鬼子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身后的男人小声的提醒道。“这个道长啊,也挺可怜的,这一辈子就这么孤独的过来了。”
“道长您看您这树,它的绿荫已经遮蔽了整个庭院,您就跟我们走吧,您孤独了一辈子,该享点清福了。”
“我不走,谢谢。”道长缓缓转过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恰如当年。
老人的岁月如同流沙一般迅速消散。
世间最短暂的是生命,最漫长的是等待。
他用短暂的生命去等待一个满长的归来。
黄昏后,他坐在庭院中间,看着遮天的树木,拿出口袋里红带,将红带挂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那红带上只记下了年数,却未有任何的寄语。
缓缓爬了起来,他老了,老的连路都走不动了。
山下的村民时常会来救济他,经常会来陪他说说话,听他讲讲道法。
他时刻记住师父的话,与人为善,他人也会对你好。
今天却忽然有一股力量从腹中升起,怕是回光返照之像,老天爷对自己到底是不错的,在大限来临之前,还给自己些许的力量,让自己能去做他想要完成的事情。
拿起一把斧头,一下一下的砍着庭院中的苍天大树。
“树没有遮蔽整个庭院,我还会等着你们。”
苍天大树,轰然坍塌,夕阳尽数撒在老道士的身上,光辉而又灿烂。
从房间里拖出自己的八宝箱,将箱子拖出了门外。
拿出铲撬,缓慢的在地上挖出一个可以容人的大坑。
他的速度很慢,每一下都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般。
打开箱子,里面放着当年师兄们送自己的东西。
“这些年,二胡的弦断了又须,三年前,整块木头都松得没法子续,弹不出声音了。”老人摸着二胡,憨憨的笑着。“都是我太笨拙了,好端端的琴被我给毁了。”
将琴缓慢而又轻柔的放在坑内。
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弓,弓弦也已经松动了。
“师兄啊,您的这把弓可帮上我大忙了,当年土匪残害村里的百姓,我呀用这把弓暗杀了好几个杀人如麻的土匪头子,他们这才消停了。”摸着弓上的灰尘。“这弓的弦松弛了,等你回来了,再帮我续跟弦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