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公主出嫁,至少都有十里红妆,齐国最为鼎盛之时,幅员辽阔,国力强盛,可以横扫如今的三国,那时国主最为宠爱的公主出嫁,铺就了红妆百里。
准备时间仅有三日,无论是紧急调拨还是加紧生产,都远不足筹备出公主出嫁的所需的物品。
余音原形和亲,礼部竭尽所能,只筹措出红妆八里。
她的婚礼是齐国历史上最为简陋的婚礼,却也是最为万众瞩目的婚礼。
当齐国的百姓听闻他们的公主连最基本的规格都达不到,心里除了心酸还有疼惜。
他们自发将剩下的红毯续上,没有红毯,就用红绸铺地,没有红绸,就将家中红色的被罩拆下铺上,没有红色的被罩,便寻来红色的花朵撒上……
无论是平坦官道,还是山间小路,无论是泥地,还是水泽,送亲队伍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红色铺就的。
公主和亲,齐国的百姓各尽心意,为他们的公主铺出了举世无双的千里红妆。
送亲队伍逐渐朝宿城行去,红毯也一直从云都铺到宿城。
宿城是齐国边陲重城,据守天险。
站在宿城那气势恢宏的城墙上,可以看到荒原上飞翔的猎鹰,可以看到流窜的盗匪,可以看到远处缩成拳头大小的晋国的郦城。
“从城门出去,我就真的离开齐国了。”
夏日实在闷热,余音换了身轻薄方便的常服,站在城墙上吹着关外气味陌生的风。
十五与阿察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侧,脸上皆是平淡的表情。
十五对齐国没有强烈的归属感,自家破人亡后他就将自己放逐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
他所要听从的只是弘景帝下达的命令,他所在乎的只有余音一个人。
阿察对齐国也没多大的感情,巫族立于尘世之外数百年,历代巫族中人脑中只有“族”的概念,而没有“国”的概念。
齐国于他,不过是一个统治族地外世界的势力名称。
“小姐,小姐!马统领正与宿城的龚副将交接,接下来的路他将是龚副将带队护送了。马统领要走了,你要下去看看吗?”
初一急急的跑了上来,看到三人默声的眺望着远处,声音不自觉的放轻了许多。
余音转过头,眉间微皱,长长的哦一声,上似乎有些惆怅。
“算了吧,我不喜欢离别。”
她将脑袋转了回去,迎着风像是在自言自语:“事情应该已经开始了吧,我姑算着就是今日。”
十五清冷的应道:“是的。”
那日,天蒙蒙亮她就从梁府离开,径直去了静心斋,
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她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肩负了齐国的重任,她就应该将事情做到最好,这样才不会辜负百姓的期望,言言的等待……
她吩咐杜采薇以及林有才,半月之后将青年才俊、文坛大家、齐国重臣以及陛下祁阳聚集于静心斋,至于如何将大臣和祁阳唤来,她已设下了办法。
听闻是以公主殿下的名义举办的晚宴,所有才子佳人、文人雅士都削尖了脑袋往里挤,都想争得一个席位。
奈何民众太过激动,闻讯而来的人群将静心斋周围挤得水泄不通,杜、林二人只好设了邀请函为限,只有得到邀请函的人才能进入静心斋。
有着知音会的人力,林有才的财力,杜府的权力,除却陛下和大臣,参与宴会的人员名单迅速被敲定。
申时末,宴会事宜一应俱全,就等着来宾就坐。
这一场晚宴,因为要邀请三品以上的大臣和陛下祁阳,余音原本计划办在宫里,担心杜采薇和林有才权限不够,只好将地点换在了静心斋,这样也方便民众代表入场。
静心斋占地广阔,并建在苍溪中部的水汀之上,唯有古槐下廊桥和背街的长廊可以到达,除此外只能轻舟渡水才能靠近,既清幽又安全。
杜采薇叫来了楚离帮忙,申时末,与林有才一起站在古槐下,等待着将至的贵宾。
林有才身份不够,只能在旁边带领知音会的骨干查视着普通人的请柬,但他仍是紧张,既惶恐得见天颜,又担心陛下与众臣不来,完不成公主的交代。
天色渐沉,静心斋附近街巷围满了百姓,大家心有灵犀般,安静的呆在街边,与林有才一般紧张得坐立难安。
灯火辉煌,照亮了寂静的夜色,照见了这万人空巷却又针落可闻的怪异的盛况。
“已经酉时三刻了,陛下和大臣们该不会不来了吧?”杜采薇心跳紊乱,汗水不停地从她额头、鬓角、脖颈渗出。
“你这是不相信公主!”楚离看起来有几分鄙夷,抬起袖子嫌弃的给杜采薇擦了擦额上的香汗,“你看你状全掉了,真丑!”
杜采薇恶狠狠的跺向楚离的脚尖,看着楚离吃痛的模样,心里的紧张散了不少。
在所有人都接近失望的时候,祁阳带着大臣到了。
祁阳没有看古槐下接待的人,迈着步子径直朝里走去。
他冷着声对落于身后的景修说道:“小音儿给朕的信,可以拿来了吧。”
不是问询,而是命令。
景修心无波澜,从怀中掏出信件,双手呈了上去。
信封上写着工整的几个字:大齐陛下敬启。
落款:佑国公主余音。
祁阳皱了皱眉头,面上似有疑惑,也有细微的不悦。
他并没有当场打开,而是到了宴会上才打开。
静心斋主楼有三层,祁阳与楚丞相等人坐在三楼,官位次之的人以及文坛大家被安排在二楼,普通的文人雅士、民众代表,被安排在一楼以及一楼外的空地上。
杜采薇深吸口气,怀着紧张的心情站上了一楼的高台上。
“此次宴会名为金秋盛宴,是由公主殿下离京之前嘱托小女举办的。”
拍了拍手,知音会人充当的侍人鱼贯而入,将托盘中的食物小心的放到众人的面前。
“想必诸位皆知北方水灾一事,淹没了北方平原,摧毁了今年所种的水稻。幸得公主心思缜密,提前做了准备……”
祁阳没再听,而是打开了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