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刑动作僵了僵,薄唇紧抿,“你先上药。等伤口处理好了,我再给你说个故事。”
这一次我没有闪避他帮我消毒伤口,甚至十分配合。
五分钟后,一切结束,沈刑合上医药箱,低低地说,“我妈虽然远离故土,在首尔开始了新的生活。但她一直没有忘记中国是她的根。
她一直想做点慈善,偶然在新闻上看见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女孩,跟着奶奶住在山区里,每天坚持走几十公里的路,只为了上学。我妈看了很感动,便决定资助她读书。而那个小女孩就是宋欣儿。当时她才念初二。
在我妈的资助下,她也很争气,考上了海城的重点高中。当时我没见过她,也不认识她。她的情况只从我妈口中听说几句,也没放在心上。
原本我硕士学位到手后,准备继续留在首尔攻读博士学位,因为一个机缘巧合,我受邀回国,技术入股了趣莹。
我回国的那一年,正好是宋欣儿高考前几个月。她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从小的目标就是好好学习,考好成绩报答我妈的资助之恩。所以她填写高考志愿的时候,第一时间给我妈打了电话,希望我妈给她一点建议。
我妈不太懂,就说我在国内,有什么不懂的就让她直接问我。我接到宋欣儿的电话时,也没想太多。因为刚接手公司的事情,走不开,就直接把她喊来趣莹见我。
我忙着处理公司的事,她自己一个人参观了趣莹。等我忙好了,见到她,就把我知道的未来几个热门专业和职业前景都介绍给她,让她自己参考。
结果她直接问,如果学景观设计,是不是以后能来这里上班。我想着她学习不错,如果真有这方面的天赋和才华,我肯定欢迎,便点了点头。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我也没放心上。直到我妈让我替她买份礼物送给宋欣儿,我才知道她高考的成绩不错,而且还真报考海城景观设计专业最好的学院。
趣莹是中韩合资企业,我要在海城站稳脚跟并不容易。前几年我忙着事业,一年最多见她一次,了解她的学习情况,再转述给我妈也算完事了。
她大四实习后,就拒绝了我妈的资助。我妈也很高兴她的自立,重新找了一个贫困生资助。那以后,我们家和她就很少联系了。
她也比较傲气。大学毕业后,没想过找我开后门,自己投了简历面试。可那一年,趣莹招收的应届毕业生只有一个名额。你是我事先和人事部打过招呼的人,所以她被刷下去是必然的。”
沈刑的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我耳朵里过了一圈又一圈。
我知道自己能顺利入职趣莹,肯定有沈刑的原因,但总以为自己的实力也是一部分。却没有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现实。
如果我是宋欣儿,恐怕也会心里不平衡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即便名额只有一个,你破例招收她也不是不可以吧?”
沈刑语调不变,声音依旧死沉沉,“她那时候不知道自己被刷下去的真相,只觉得面试失败,没脸见我,便去了别的公司。直到她混上了周氏集团的设计总监,才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她可以帮我一起整垮周家。
之前我和你说过,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因为我和周霖有仇。可事实上,不止周霖,周博然也是我的仇人。
我不知道宋欣儿是从哪里知道这一点的。总之,她在周家和我妈对她的恩情之间,她选择了后者。这些年,趣莹一直稳压周氏,抢夺市场,和宋欣儿出卖周氏的情报给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沈刑的话有些自欺欺人。
宋欣儿要报答沈妈妈的恩情,有很多方法,没必要搭上她自己,委身给周博然。能让她那么牺牲,肯定是因为她喜欢沈刑。
只是沈刑不说破,我也懒得为宋欣儿那种人抱不平。
我捏了捏手指,又问,“除了商业上的情报,她还为你做了什么?这次下毒,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你的安排?”
沈刑转过头来,有些失望地瞥我一眼说,“在你眼里,我是那种杀人如麻的人?”
“可,宋欣儿……她说……”我说到这里,突然也想明白了。她不把沈刑拉下水,我怎么会放过她呢?
为什么宋欣儿说什么,我都要信呢?比起她,我更应该相信沈刑。
我和他认识了四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应该自己去判断。
沈刑看出我的紧张和内疚,无所谓地拍了拍我的手背,“也不怪你误会。这件事,我也确实有责任。宋欣儿在办喜宴前确实找过我,问我如何在喜宴上揭发周霖。
是我告诉她,可以拿她的孩子做文章。其实我的意思是,拿她早产的事做文章。但我没有想到,她会直接给孩子下药。”说完这些,他的眉头狠狠一皱,一手掌又拍在大腿上,很是懊恼。
“那她又怎么知道我头疼的事,还提前准备了一样的药。”这也是我最怀疑沈刑的地方。
“你的药我一直常备在身上。有一次被她发现了,一直追问我身体哪里不舒服。我本来不想说出你的事。但不解释清楚,她肯会和我妈乱说。我平常感冒,我妈都恨不得我回韩国养病。”沈刑有些无奈的叹气,“谁知,这么一件小事她一直都记得,还差点害了你。”
我看得出沈刑的自责,心里对他的怀疑也彻底释然,不由劝道,“这不怪你。宋欣儿自己有害人之心,犯下的罪和你没关系。”
沈刑很少抽烟,解压或是消遣的方式是嚼口香糖。这是我和他认识多年所观察到的。
可此刻,他听了我的话并没有释怀,甚至还点了一根烟,嗓音低沉,“宋欣儿陷害你,确实不对。但也确实是我有错在先。如果我最初没有随意承诺,之后彻底忘记。又或是她毕业那年,我稍微关心她的就业,知道她也来趣莹面试了,她也不会自作主张,为了帮我报仇跑去周氏上班。对她有恩的,是我妈。而我欠了她的,我必须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坐牢。”
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还是希望我放过宋欣儿。
也是。
不管沈刑对宋欣儿是不是那么的愧疚,至少宋欣儿的利用价值还在那摆着。没了宋欣儿,沈刑要在周博然身边重新安排一个耳目太难了。
我知道于情于理,沈刑不希望宋欣儿出事都再正常不过了。可我就是觉得憋屈。
我看了眼窗外,有着说不清的胸闷,脱口道,“如果我非要宋欣儿坐牢呢?你会帮着她,阻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