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德一开始调司马长安东进,只是考虑到河东现下兵马的战力不高,一旦出了岔子,未必是瓦岗军的对手,所以多留了个后手。
届时有战船的掩护,就算老王反悔,老程又拿不下小徐,好歹还能接应他们撤回来,不至于满盘皆输。
只是他没想到,随着大戏开锣,这一招神潭东进却成了整个战局画龙点睛的一笔。
瓦岗军突然西过柏崖,懵逼的可不止是赶去古温坡传令的兴洛城信使,便是大河对面的隋军也紧张起来。
自老卫归唐、尧君素“战死”后就一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杨伯泉急忙派人上报东都,同时令探马往河中沙洲布防,监视对岸动向。
半日后,得到奏报的小杨急召众臣进宫加班,分析李密这厮打的什么主意,同时令左骁卫大将军元文都携五千禁军北进,前往小平津关协防。
他们这边紧张兮兮,而黄河北岸,山岭之间随着夜色的降临已然沉寂下来,也正因此,没人注意到山那边飘动的一抹大红唐旗。
小竹园,巡视的兵将自外围走过,在临经山脚时便稍放低脚步。
不知是为监视还是为方便统一指挥,小徐坚持要把众人的帅帐聚在一处。而平时向来坚持原则的王伯当,这一次却是有些心虚的没反驳。
自大军西进而来,他就开始失眠。
他总感觉徐世勣像是察觉了什么,以至于各种布置都有些针对他的意思。就好比这次进军,几次三番的反对谢映登分兵,难说是不是对他有所起疑。
“看来,只能寻个机会悄悄放李成他们走了……不过这样也好!”
大半夜睡不着觉的老王自帐中坐起,忽然想到,这样一来,就不是他王勇悖恩抗命,而是现实不给他举义归唐的机会了。
“待某修书一封,好叫李成携与恩公。此番某被大军胁迫,有心无力,只能以待他时了~”
王伯当心里好似满是遗憾,脸上却莫名带着振奋和欣喜,自顾起身去点灯研墨。
不过就在他铺开宣纸,提笔沾墨时,忽地顿住,扭头看向帐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见有人刚刚贴着他的帐篷跑了过去。
愣了大概三息,随着又一道脚步快速奔过,前者便皱眉起身,扯过铁枪冲出帅帐。
“来人!”
“将军?”
帐外正有亲卫站岗,远处还有一队巡逻士卒经过,都好奇的看着他。前者心里暗骂你们特么都是聋的么,有人摸进来了都不知道,嘴里却是喝道:“你们几个,速去那边查看!”
“喏!”
几人不敢迟疑,抱拳领命。才奔过拐角,就被斜刺里挥来的步槊抽翻在地。
“敌、袭!”
王伯当扯开嗓子怒吼一声,同时挺枪上前。不待接敌,就听到周边黑暗中有无数响箭升空,同时身前的军帐“轰”的一声燃起大火,拦下了他的脚步。
变故一起,自战败沟与牛王庙的方向立时就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山前的大营瞬间乱了起来,许多已然睡得深沉的士兵倏被惊醒,脑子完全没适应节奏,只慌乱的到处乱跑。
临近东面山坡的弓箭营倒是显得安静,但在帅帐这边也在交战。不知从何而来的唐军自两侧包抄,不断将军帐引燃,将士兵分割包围。
“都不要乱!跟某来!”
王伯当拼着被烧光胡子的危险以铁枪开道,聚拢士兵直奔北面。待在不知哪个缺心眼挖开的壕沟连摔了两跤后,正遇到带着数百亲卫大步冲来的老程。
“义贞!懋功何在?守敬何在?”
前者急的大吼,却见程咬金咧嘴一笑,摆手道:“懋功没事!伯当兄且宽心,一切尽在俺老程掌握!”
“噢!”
听到老程此言,王伯当莫名的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觉得哪里不对。
什么叫尽在你的掌握?合着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夜袭?
便在这时,随着“锵”的一声脆响,后者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挥枪架住程咬金劈来的马槊,踉跄着翻身退开,瞪眼道:“你疯了?何故与某动手?”
“没疯,打的就是你!”
老程“嘿嘿”笑着上前,又是一槊劈去。同时手下随同来的亲卫也尽皆上前,把老王一众人都给围了起来。
后者还道是小徐终于察觉了他的身份,以为他与夜袭的唐军是一伙的,这才叫程咬金来拿他,便只顾躲闪,口中不断道:“贤弟听某解释!非你想的那般!”
本来嘛,他不说这话还好,可随着话音落下,与他同来的士兵却都愣住。
啥意思?
听这口气,还有咱不知道的事儿呢?
这一走神间,老程的亲卫已是把众人围了起来,下了兵器。而本就属瓦岗军的兵卒也不反抗,还揣着吃瓜的心态看向场中。
“伯当兄若觉得误会,等俺老程拿下了你,慢慢言说便是!何故躲躲闪闪?”
完全占据上风的黑心程一边下着黑手,一边还不断以言语刺激老王,逼着他只能格挡,不知不觉间,已是连退了好几步。
终于,随着“噗通”一声闷响,王伯当脚下一空,又被刚才摔跤的那处壕沟给绊倒。不及起身,马槊已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在另一边,某人口中言说没事的小徐正负手立于某处营外,看着一群人在里面揍小裴。
说实话,这套路裴行俨倒是熟悉的很,毕竟他那两个小伙伴当初就是这么“没”的。只是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人也会给他玩这个,还是平时最老实的谢映登。
这咋说的?
“啊!滚开!姓徐的!你使诈!某不服!有本事单挑……”
“程阿丑呢?叫那杀才来见某!”
“想抓裴某,叫你再练……呃呀!”
徐世勣把小谢骗来当刀使,实际并没费啥功夫。后者本来就被老王安排着要护送萧皇后一行入唐的,小徐只稍微透露了一下自己也打算降唐的意向,他就巴巴的带人来配合了。
待骗走了小裴的兵器,几十个汉子便冲进营里赤手空拳的打了起来,一时间倒有些旗鼓相当。
号称万人敌的裴行俨,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眼见好几个力能开三石弓的壮汉都被这货捶得爬不起来,徐世勣眼皮颤抖之余,便琢磨着是不是弄死他也可以。
便在这时,身后大片的脚步声临近,随着火光映照,却是自南面快步奔来几人。当先一人身穿玄色铁甲,一见眼前这场面,便把刀解下丢给旁边一人,“哈哈”笑着冲了进去。
“哎?你们这是?”
小徐还不待反应,被突然冲进去的张小虎揍在鼻子上的小裴已是一脸惊怒道:“姓徐的,你竟投了李唐?!”
嗯,眼前之人他太熟悉了,当初某黑心赵王下令抓他那俩小伙伴时,这货就在对面看着他笑来着。
徐世勣神色一凛,扭头就见来人已是拱手,笑眯眯道:“在下赵王府典兵王平,见过徐军师!”
“呃!”
前者这几天可没少听说这名字,见这货只带几人就敢出现这边,心下佩服之余,便也回礼道:“不敢当,王将军称某懋功便是!此番谋划,倒叫王将军见笑了!”
“徐军师太过客气!某家殿下得知贤兄投效,喜不自胜,连呼‘寡人得懋功,胜百十万雄兵矣’,说不得将来某还要在贤兄麾下听命呢!”
王平这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倒叫小徐心里听得热乎乎的。
瞧见没有?哥们儿在外面也还是有点名声的。
便在这时,后方随着张小虎一记“猴子踢桃”命中,小裴怪叫着栽倒,被五个大汉叠罗汉般压住,徐世勣便转身把手伸了过去,笑眯眯道:“王将军,做戏做全套,咱们开始吧?”
“得罪了!”
王平点头,向后一挥手,便有人提着绳子上前,把小徐捆了起来。
此时的后者自以为尘埃落定,却不知今夜这场大戏的高潮才刚刚开始。
南面,借着夜色悄然渡河,潜伏在西岭坡下的隋军斥候才刚找地方藏好,就见北面黑暗中有上百人快步奔来,于此同时,河面水声响动,大片黑影抵进,在码头停靠下来。
“阿姊?阿姊你在吗?”
萧瑀下得船来,第一件事便是寻找萧皇后的身影。待过数息,随着周围大片火把亮起,就见身前一素衣披风的白发妇人怔然上前,一见他的身影便红了眼眶。
“你,时文……”
“天可怜见,阿姊无恙!”
萧瑀疾步上前,噗通一声跪下,未及多说便已哽咽起来。
不远处的隋军斥候瞪大了眼睛,随后就见一金甲将军自船上大步前来,抱拳恭声道:“末将司马长安,奉陛下旨意,恭迎大隋皇后!”
“哼,奉旨……”
且不提萧皇后突变的脸色,不远处的角落里,某隋军斥候突然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太激动而叫出声来。
大隋皇后……粗大事了呀!